不过一杯茶而已,她也没计较,顾自又倒上一杯。
哈图坐定,笑嘻嘻道,“你可知,虎狼之眸与蛇蝎之眸,乃是截然不同的。看一个人是正是邪,首当其冲就是眼睛。”
“那你看我这双眼睛,是正是邪?”谢环瞥了他一眼。
哈图挪近凳子,盯着谢环看了良久,看到最后谢环都有些面露尴尬。哪有人这样盯着人看的,让他看一下,他还认了真。这人——怕是脑子有毛病!
“看出什么了?”她略显不耐烦,竟是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他看的认真,双目灼灼若火,谢环再怎样也是个女子。不管沙场上如何英勇杀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坦荡,可——毕竟也是男女有别。
她还从未被人这样盯着审视过,倒教她有种赤果果被人扒了个干净的窘迫。
“你还挺好看的。”哈图说的很轻,声音很柔,柔得让谢环心头陡然一颤。
她直起身子,嫌弃的打量着他一眼,“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慢动手!”哈图忙道,他惯来不是她的敌手,哪里经得起与她动手。随即嬉皮笑脸道,“这是你的闺房,若是教人看见七皇子的内侍与你同处一室,你该如何解释?这解释,怕是越抹越黑。我这大夏内侍倒也罢了,可你是大燕的郡主,传出去怕是影响不好。”
谢环冷哼,“你倒是挺能为我着想的。”转而坐在床沿,与他保持距离,“说吧,偷偷摸进我的房间,意欲何为?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来跟我话家常的吧?”
哈图怀中抱剑,“如果我说,我来是想与你培养感情,毕竟你以后是要做我的七皇妃的,咱们两个——”音落瞬间,他只觉手上一空。
听得咣当一声冷剑出鞘之音,自己的剑正握在谢环的手里,冰冷的剑刃此刻就架在哈图的脖颈上。只差分毫之距,便能饮血而归。
“那个——有话好好说。”哈图面上的笑意微僵,身子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怕死吗?怕死就对了!”谢环鄙夷的望着他这副表情,“对付无赖,只能比无赖更无赖。”
哈图蹙眉,“我其实是来告诉你,明日议和协议就会签订下来,五日内必须启程回大夏。父皇病重,太子皇兄蠢蠢欲动,再不回去只怕大事有变。”
他几乎是一口气,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话语说了个干脆。
“早说不就没事了!”谢环冷笑,随即收剑归鞘,“你可以走了。”
“王妃!”
他刚要开口,谢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么,想带点伤回去?”
哈图轻叹一声,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那本皇子下次再来!”哈图小心翼翼的翻窗出去。
身后,谢环无奈的揉着眉心,这七皇子除了脑子好使,嘴皮子灵活,这身皮毛功夫,怎么就那么像睿王爷摊上的那位?她忽然觉得,七皇子跟夏雨是有得一拼。
怎么这年头,摊上的都是这样的货色?
无奈!
不多时,青云、青玉进门,躬身行礼,“郡主。”
“走了?”谢环问。
青云颔首,“按照郡主的吩咐,偷偷的将人调开,免得惊动别人。”
“这七皇子内侍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能在咱这镇远侯府出入自如。殊不知,若非郡主授意,只怕还没翻过墙头,就已经被乱箭射死。”青玉偷笑,“郡主不知道,看他那贼头贼脑的模样,委实好笑至极。这七皇子的武功何其高深,怎就带着这么个怂包?”
青云一笑,垂眸不语。
谢环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夜之事不许透露口风,此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郡主脸色不太好,”青云道。
“五日内开拔,回大夏。”谢环缓步走出房间,望着熟悉的一切,很快,她就要背井离乡远嫁大夏。虽然远嫁并非她的意愿,可若是真的能换来大夏的和平,平息兵戈也是件好事。牺牲一人能换的盛世太平,何乐而不为呢?
大燕的百姓和将士们,渴望和平已经等了太久。
年年战火,年年的交战,边关动荡不安,实非谢环所愿。她虽主战,却也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兵不刃血。可没想到,这兵不刃血的代价,竟然会是她自己。
青云和青玉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故土难离,是人的本性。
这一去,怕是有生之年都很难再回来了。
这种感觉,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郡主?”青云上前一步。
“明日,议和协议就会签订,而我也会最终安排镇远侯府和我手上的谢家军兵权。谢家军乃是由我一手组建编制,如今——我舍不得。”谢环低语呢喃,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景致,“可舍不得也得舍,世上有舍才有得。但愿我今日的舍,能换来他日的得!”
“郡主大义。”青玉跪在地上磕头。
青云亦如是。
一声轻叹,终是一个沙场征战的巾帼英雄,所有的英雄事迹到此落幕。却开启了谢环身为大夏七皇妃的铁腕手段,踏血历程。步步荆棘,步步为营,最后终迎来属于她的盛世风华。
当然,这是后话。
她与七皇子元灏的逗比人生,只能另作他论。
闹腾了一晚上,侯府也是热闹了透顶。
第二天的京城,白雪皑皑,好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大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的,文武百官依旧按时按点的上朝开朝会。
毕竟今日事关议和协议之事,不可耽搁。
夏雨站在廊檐下,若有所思的望着身边负手而立的赵朔,歪着脑袋没想明白他的用意。李焕不是说今日的朝会格外重要吗?怎么赵老九反而慢吞吞的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