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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测试（第1页）

“哎哟，我的厂长大人！不就是不好办，不就是有一定难度，我这才求你、请你额外开恩嘛，啊？”章随杰打断对方的话说，“规矩是人定的，死秤活人扶哟，啊？我给你介绍的，可是专业对口的人材呦！古人云，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嘛，就不能特殊一点，变通一点？再说哪，人家十年寒窗，卧薪尝胆的，不就为了学有所成，学以致用嘛。只要你厚待并重视人材，人家感恩尚唯恐不及，还会跳什么槽不成？你有什么风险不风险的？……嗯，嗯。这就好，这就好……好。那就这么说，你先研究。改日我领人登门感谢。好，好。你准备好酒哟，哈哈！”

章随杰放下大哥大，眼睛一眨，故作鬼脸式地一笑，道：

“有谱。”

“好！”卯生喜形如色，“也多亏你的口才。”

“瞎糊弄呗。”章随杰笑道。他沉默一会儿，看看卯生，又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舍得娃子才能套住狼。为解决大问题，小钱不能不花。你考虑一下，是不是明天或后天，让黎明买点什么东西，我陪他一块去厂长家里走动走动……你看？”

卯生十分赞同，无比高兴。他说一切都听章随杰的安排。于是拍定明天晚上去厂长家。

次日，按照与章随杰议定的，卯生买了四百多元钱的东西，傍晚，他让黎明去找章随杰。

黎明走后，卯生独自留守租房，心情总有些忐忑不安。从昨天章随杰电话联系厂长时的情况看，黎明进厂的风险金似乎有免收或减收的可能性，但他不知道，那位厂长是在口头应酬章随杰，还是真被章随杰吹嘘的“人材”所打动。只是他此刻忽生一种明显的感觉：人的人生前途并非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比如黎明这事，风险金减免与否，只是人的一句话，决定都在谈笑间，可它对黎明而言，却关乎着两种不同的人生结果。

深夜，在卯生惶恐不安的期盼中，黎明终于回来了。从儿子一脸春风和抿嘴含笑的表情中，卯生知道一切都顺利，于是他悬着的心缓缓地落了下去，但仍急着问：“咋样？”

黎明说：“还好，免交风险金的事，厂长算是答应了，只是要我明天去接受测试，由厂里工程师出题和监考，要我绘一份图纸。说是如果真有真才实学，不交风险金的事，他就好向厂内交待了。”

“嗯，这厂长很有头脑。”卯生轻吁一口气后，又问儿子：“你害怕考试吗？”

黎明含笑道：“没事的。家里花那么多的钱，让我学的不就是制图吗？”

“也不能大意呀，人家可是高级工程师。”卯生迟疑一下，又说：“这样吧，明天你去之前，再买点礼物，包好，送给工程师。嗯？”

“算了吧。我想没事儿，也没必要。”黎明很自信。“我们现在正缺钱，又何必……”

卯生摇摇手道：“该花的就要花。俗话说‘事怕旁边一句言，事要旁边一句言’。你懂吗？既使你图纸绘的再好，也要人承认不是？如果测试后能得工程师包涵或吹捧一下，你在厂长印象中就大不一样了。再说，厂长对别人话也好说些呀，是吗？”他停顿一下，又说：“别顾虑，毕竟不是正规考场，也算不得作弊。权当学生敬老师一支烟、一杯酒吧。就这样定了。”

第二天天气晴好。黎明清早去买了一百多元的烟酒，如期去该厂应试。

分别时，卯生与儿子相约，他到章随杰家等候。他有些提心吊胆。儿子休学一年，三年书只读了两年，将会是什么水平呢？倘若应试成问题，抑或应试只是厂长别有居心的搪塞，其结果不是很糟吗？一旦失去好的接受单位，儿子的满腹希望都将化为泡影，那无疑又是一棒子打击。何况，回县活动教书一说，只是希望，谁知有无把握？

时间缓缓地走。二三小时之后，卯生心情愈显忐忑，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受卯生情绪影响，章随杰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室内踱来踱去。黎明叫他章叔，他也真待黎明如亲侄儿一样，仿佛相互间有亲情关系似的让他牵肠挂肚。又过了一阵子，他估摸一下时间，带有不安的，手在电话机上一伸一缩了两下，最后终于像横下一条心似地拿起了电话：

“喂……是我，我章随杰。哎，我的厂长大人，你把我的人‘烤’得怎么样了？”

电话中声音：“很好啊。早已交卷了……”

“真好？”

“真好！”

章随杰高兴得在卯生胳膊上拍了一下，又向卯生靠近一点。电话中声音更大了：

“……肖工高兴得很呀，简直像得了个宝，吹得那小伙子好像都超过了他。说那试卷，几乎可以直接用作生产图纸了。感谢你呀，章头儿！”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还是——应该我感谢你呀……”

卯生咚一声坐进了沙发。他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心中升起一股甜的滋味。恍惚间，他感受到了一丝骄傲，一种幸福。又仿佛要重新认识儿子似的，盼他快快归来。

章随杰放下电话不久，黎明果真很快回来了。他依然抿着嘴笑，只是笑得超出了平常的甜意和灿烂。可是卯生一愣，他发觉黎明手中一个黄色提包依旧是鼓鼓的，显然是礼物没有送出去。

“咋回事？”卯生指指提包问。黎明放下提包，先同章随杰招呼后，才转身回答父亲说：“开始，我不想在考试以前送肖工；后来人多，没机会，我又不好意思送了。所以……”

“哎，你这娃子，送人的——心意，怎么好提回来呢？”卯生报怨道。

章随杰问后弄明白了，他突然哈哈大笑道：“算了吧，这样堂堂正正被接受单位认可，不是更好吗？只是没想到黎明还挺自信，还颇具傲气咧。很好，很好嘛！”

卯生却不屑地一笑，又坚持道：“这样吧，东西就放章叔这儿，有机会时，烦请章叔费费心地转交肖工。黎明乳臭未干，初出社会，以后还需仰仗肖工多多教导与关照哩。”

“嗯也是，东西都买了，留下来也好。”章随杰表示同意。“肖工是个老牌知识分子的高级工程师，也是位很正直，很重情义的人。黎明你能跟着他，以后能学很多东西，也算是运气呀。哈哈！”

卯生父子俩，又被章随杰留下吃饭。酒席间，章随杰频频敬酒，十分高兴，那热情、热诚发自肺腑，好像是卯生父子为他帮了什么大忙似的。这情景又令卯生内心好一番感动。

饭后，章随杰沉默一会儿，归纳情况地认为：至此，黎明的接受单位，以及进厂风险金的事都已经不是大问题了，甚至可以说已经解决了。眼下，给厂长几天时间，让他做做内部工作，拿接受函只是早晚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地、市两教委的那些事儿了。他认为接受函一到手，黎明即应该敦促学校，由学校出面交涉两教委，才算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当然，”章随杰接着又说，“也不能单单指靠学校。我们这边主动一些，直找地教、市教，做到心中有数，抢先打好基础，也不失为捷径。总之有一点，毕业挡案一到地区教委，就应该活动出名堂来、定下来。不然，挡案一旦转回本县，再要挡案转来就多一回事了。”

黎明听得频频点头。

卯生不太懂得这其间的曲里拐弯，他此刻只为钱苦苦沉思着。章随杰仿佛看出了卯生的心事。他迟疑一会儿问卯生道：

“大哥你现在，身边还有多少钱？”

卯生苦苦一笑：“百元左右吧。”

章随杰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哦，我的钱归爱人管着，要不……咳。”

卯生慌忙摇手道：“随杰快别这么想，你已经够好了，你已为我、为黎明办妥了第一件大事，而且已经——或说有可能已经解决了那两万块的燃眉之急哟。如果再为难你，我真该无地自容了。”

卯生稍停一下又说。“这样吧，我，明天回老家去想想办法。”

“有多少把握？”章随杰问。

卯生摇头。但他说无论怎么样，他也得回去努力一搏。否则，如果因此而功亏一篑，太痛心、太可惜，亦会让人后悔一辈子。章随杰点头叹息中，又劝慰了卯生一些话。

次日，卯生仅为黎明留下二十五元生活费，便急急返回兰山。

这天是农历五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