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住处,黎明开锁。卯生发现门上是一把新锁。推门入内,卯生看到室内一切依旧:床上没有翻动,桌上黎明绘制的毕业图纸平铺着,制图工具摆放得井然有序,毫无凌乱感觉。唯有桌下一绿色小箱盖被揭开着。小箱就是装那一千元钱的地方。这小箱也是惊蛰曾送给黎明的书箱。
卯生没有翻看小箱,他伸手取下墙上挂着的衣服,一摸袋内,凭感觉,他知道这里的八百元一分没少。他疑惑地看着儿子问:
“人,是怎么进来的?”
黎明犹豫一下,说:“从门上。我回来时,门关着,不见锁子。”
卯生立刻看门。门上毫无扭锁或砸锁的痕迹。他回头问儿子:
“这是怎么回事?”
黎明一脸胆怯,未作回答。
“是不是你走时忘了锁门?或锁门时,忘了扣门扣儿?不对,那也不会丢失锁子呀。”卯生问,“你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黎明一脸凄惶,仍然不敢作答。
卯生悻悻地盯着儿子,说:“去叫房东来,问问情况,必要时报案。”
黎明出去,房东很快来了。卯生第一次见到王天化,五十岁开外,中等身材,短平头,两眼有神,一张方脸上的表情,给人以坦荡诚朴的感觉。
王天化问明情况之后,如同卯生一样,走进室内看了看,又回身在门窗上认真地查看一阵后,说:“这门窗上面毫无作案迹象啊,钱是咋被盗的?”
门口面临一条不太宽的机动车路,一会儿围满了人。程嫂用她那苍亮的声音向大家介绍,说娃娃读书快毕业了,正等着钱活动分配哩,等等。人们一片叹息,愤概,都骂贼娃子太缺德。
卯生问王天化:“老板,你看这情况,可不可以报案?”
“哎,我听程先生说过,你为娃子忙分配也怪作难的。”王天化说,“可是何先生你想过没有,这无头无恼的案子,派出所来了又怎么查?再说了,一仟块钱不是什么大案,派出所也未必来查。不过,还是你自己考虑决定吧。我只声明一点,凡我家房客,门上的锁都是自备的;这方面于我家没关系。除此,其它各个方面我都可以协助调查。”
人们议论纷纷。都说王天化说的有道理,如今派出所办案,才不会把仟巴块钱的小案当回事哩。
一阵议论过后,人们渐渐离去。天也在卯生父子凄苦惶惶中黑了下去。黎明默默地开始做饭。
“黎明哪,”卯生坐在床沿上,轻叹一声道,“我怀疑,是你把钱掉了。可是钱放得好好的,怎么会到你身上去呢?是不是你送笔时,不放心屋里的钱,揣着了?”
黎明抽泣着,欲言又止,转身依然默不作声地做着饭菜。
卯生正欲追问时,程先生来了。他双手叉着门框叫:“何先生,到我哪儿去喝酒,散散心。哎呀,折财免灾,好事好事哩,有个啥子放不下的嘛!”
卯生推辞不过,随程先生到他家。桌上酒菜已齐。三杯酒后,程先生说:
“何先生,我请你来喝酒,一是想让你来散散心;二来呢,王老板刚才对我说过了,他怀疑,那钱是你娃儿丢了。我也有同感。你娃儿今天不是上街为你送过笔吗,我估摸娃儿是上街时揣钱丢的。你想想,这么缺钱,钱被他丢了,他敢对你说实话吗?”
卯生默默地点着头。
程先生又说:“你莫骂娃儿呦。别忘了‘伤官见官为祸百端’呀。不过这下好了,折了财免了灾,你应该高兴才是,真的。再说了,你我都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嘛,不会为这点儿小事耿耿于怀吧,啊?来,喝!”
“你倒说的好。”程嫂忧郁地说,“人家娃儿马上毕业,正急正等钱用咧,这会儿一仟块是啥,顶一万块不止哦……”
“哎呀,你晓得个啥子嘛?”程先生瞪了老伴一眼,说:“钱重要,人重要嘛!来,喝喝!”
卯生突然站起,像忽然想起什么大事般地朝门口奔去。因为他潜意识中担心儿子一时糊涂,一时想不开地闹出个什么意外来。直到听程先生夫妇在他背后喊叫时,他才发觉自己失礼失态,慌忙回过头道:
“噢,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来。我这是去让黎明吃饭,他的饭菜应该已经做好了,恐怕还没吃。”
果然,饭菜都做好了,黎明没有吃。他坐在床沿上,呆呆的,一脸沉重,两眼无神地望着桌上毕业图纸发愣。卯生不由一阵心酸,又极力佯作轻松道:
“钱,丢了就丢了,丢了再想办法。你着急发愁有啥用?赶快趁热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