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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探监(第1页)

接踵又生意外,丧事之后算账时,惊蛰居然真把父亲商店那两千多元本金,全部作为遗产,按兄弟三股均分。而且分得心安理得,分得受之无愧,分得脸不红心不跳。仅此倒也罢了,反正钱已用于丧事,名分不名分,都是父亲的儿子。不可思议的是,如按惊蛰算账的结果,丧事中,除固有的实物和礼金之外,实际花用的仅两千元左右;也就是说,卯生有权动用的那二千九百元还有节余,可是现在,不仅哥哥还要偿付惊蛰七百元,连卯生也要倒找惊蛰两百块。原因是他家的酸辣子、萝卜干儿等等另碎还没作账算……

卯生望着惊蛰一时语塞,一时无语。他为弟弟脸红——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最后他摇头叹息了一声,他感觉惊蛰夫妇,还真的有点趁机发“国难财”的味道。

其实,现在的惊蛰已经今非昔比。自从卯生安排他进店之后,他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进货勤快经营有方,很快便由店中筹起资本,于一年前增设了酿酒项目。如今兄弟三人相比,他家算是位居首户,如果撇开这种所谓“首户”含有的可怜味道的话,他也算是有钱人家了。

账算到这里,卯生忍无可忍,终于淡淡地提问了一句,问既然酸辣子、罗卜干儿都要算钱,那他送给父亲商店之后的,另外为父亲增补的现金周转是不是也要算遗产?又说很可惜,可惜当年兄弟三人,只有他卯生送给了父亲的一个商店,如果乘三,有三个商店,有三个二千九百元的话,遗产绝非仅此数……

他说这些,意在点醒,点到而止,并无推翻惊蛰分配遗产方案的意思。而且,他极力忍着,没有提问惊蛰进店之后,在真正有利可盈的情况下,父亲这两年应有的一半利润哪里去了?如果追究,那笔钱是不是也应该算作父亲的遗产?

卯生此刻极力忍耐着情绪,强自念及惊蛰当年“风雪送寒衣”、念及那曾经的“浊酒三杯”,而决定不予过深追究。惊蛰自然也大智若愚,缄口不谈。

不过最终,卯生似乎算“有幸”落得了,落得了没有倒补惊蛰的两百块。因为惊蛰说,为增补父亲的现金不能算遗产。贤昆却真真实实地倒补了七百元。真贪呀,贪得六亲不认。

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卯生之所以能容忍弟弟和弟媳,并非他很有德,而是有两种主要原因:第一是他生来的个性,不愿与人在钱财上斤斤计较。其二是这太不是时候了,丧父的悲痛,又加欲救仲甫,痛惜黎明……这等等,已经累得他心力交瘁,实实顾不得与人争是争非。上述这些,都是惊蛰熟知的卯生个性和情况,故从这层意义上说,卯生隐隐感到,惊蛰的确实有点趁火打劫之嫌。否则他不敢这么斗胆。但卯生觉得弟弟为区区得失,忘了大义,不顾手足之情,太不应该、也太不值了。

人呦,有时被蝇头小利贱卖了自己。

为父亲上过坟后,卯生赶进城时,已是仲甫被抓第九天了。他心急如焚,怀揣黎明卖豆芽钱买下的高档香烟,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求告在有关人事之中。一连几天过去了,活动中他感觉到了,没有人答应不帮忙,却没有人真帮忙。直到一个月以后,卯生才省悟:没人为人白帮忙。

他又一次发觉,自己有书呆子般的傻气。

于是,他清醒地转变了作风,请人进酒楼,接客下饭馆,为人买香烟美酒,给人送皮鞋,厚颜抱赠石英钟等等。可是他手长衣袖短,忍痛用尽了黎明忙碌一个多月的连本带利的所有钱,最后连仲甫在家时买的电风扇也送人了,却依然杯水车薪,无从满足,甚至功亏一篑。但他从人的口中似乎明白了:根据案情,并非儿子十恶不赦,也不是无法救助,更不是“单处罚金”不可以;而是他自己力微财薄,还差一把能够烧热人心的猛火。

想借机发财者们欲得更多,他们的贪欲是无底洞。

卯生想到了卖房子。两层小“洋楼”,六百多个平方面倒也值点钱。可是有钱的人嫌其偏僻,想要的人掏不出钱,卖给谁呢?卯生像一溺水者,痛苦地挣扎在泱泱人际之中。什么本有的清高虚荣,什么死爱脸皮及饿死不求人的鬼德性,统统甩进了爪哇国,一头拱进“君子”圈,热脸就人冷屁股地苦苦寻找着突破口,寻找着能够搭救他儿子的“贵人”,寻找着能解救他一家苦难的救星。

这时兰山也在与时俱进,通往县城的三十多里的公路正在成倍扩宽,正施工。路基平均加高两尺,路面堆料积水,大坑小坑,车来人往中的“翻山越岭”,一片泥泞。卯生推着一辆破烂的自行车,几乎日日往返在这条道路上,推车远比骑车多,风里雨里苦不堪言。但正因如此,他更加一次比一次跑得急,赶得紧。

因为就是这条路上,仲甫曾经为家、为父亲,于卖豆芽中苦苦奔波了两年。儿子当初怎么苦,老子今天怎么还。这是因果使然,这是情感上的回报,似乎也本该如此,理所当然。他寻求到了心理平衡。

为协助黎明,贺春英再度进城。这期间,她似乎多了些通情顺理,有种共赴危难的心情和义勇。是呵,母亲怎能不心痛儿子?她常哭,眼睛经常红肿着。

黎明自从幼小发蒙读书到现在,几乎没有参加过体力劳动。如今被迫如此,他虽豁出去了,却仍难改文弱书生习性。特别是生产豆芽中,他毫无经验,像一位不会烹饪的人下厨房,万事手忙脚乱,一切都显得那么笨手笨脚。生产和销售上的功夫更是远不及仲甫。其辛苦和艰难,自然也远胜仲甫当初。但他在拼命努力,丝毫不敢松懈。因为他要源源不断地把钱交给父亲跑人事,因为他怕自己供给不及,而耽误了营救弟弟。

黎明在消瘦。

他脸上少了白净,凹下去的是肉,凸起的是骨头,一张娃娃脸从此一去不复返,从此再也没恢复,再也难得见到他那醉人的抿嘴一笑。相反,他脸颊上总有擦不尽的泪痕。

人啊,为情系,为情苦,为情能拼死付出彻底忘我;却仍有着自苦不尽的欠情太多太多的心情和内疚。

穷家最富有的是真情。

这情,人人做到的都是那么真真实实,个个挥洒得都是那么淋漓尽致,令人永远回味无穷。

黎明三天两头去探监。这里的所谓“探监”,其实不能见面,只是送食物。据里面出来的人说,这时段坐牢的人,最大的痛苦是饥饿。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孩子正长身体,他的饿,时时牵动着全家人的心。那种牵肠挂肚的,休戚相关的凄苦与滋味儿,无法描述,也的确无法行诸笔端。

监狱原则上不准为犯人送食物,却非绝对,只是能送进去的食物,是指定的购买监狱商店出售的桔子罐头等。舍此外来物品一概不允许入内。理由很多,最主要恐怕还是监狱要做生意。但那些玩意儿,既贵且不充饥。更关键是黎明手头缺钱。他常常为无法解决弟弟的饥饿而哭泣,常常端起饭碗又放下。

一月之后,经黎明再三乞求,终于有两位慈眉善目的监狱管理员格外开恩,答应允许黎明送爆谷花。黎明喜出望外。从此,他母子俩经常炒爆谷花。黎明炒爆谷花时,都在苞谷中添加一半黄豆,他说黄豆营养比苞谷丰富。几个月里,他怀着恨不能多点、再多点的心情,共为弟弟炒了两百多斤苞谷和黄豆。这期间,他一次次担心送不进去而提心吊胆,一次次因已经送进去了而暗自窃喜。然而日后才知道,那些可爱的狱卒,那些该死的猪,竟然玩弄、作践了天下最可叹最难得的一双弟兄情分——苞谷拌黄豆的爆谷花,一颗不留,全喂了监狱里的猪。

当然,这是日后才知道的事情。眼下,黎明仍然一次次千恩万谢地坚持着送。至于日后,落得的是遗憾,落得的是惋惜,却并不后悔。

也没有愤恨,恨猪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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