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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坚持(第1页)

听说孩子送人,妻子诚惶诚恐,又陡然变得无限温顺。或许她知道,这件事不能与卯生斗着来。否则适得其反,会激起他的霸道霸气,会激起他的狠劲,促成他下最后的决心。于是她不惜口舌,唠唠叨叨,喋喋不休,说她怀中的孩子如何机警,如何可爱,结果自然是一句话:她不肯、不忍心把孩子送人。

卯生叹息着。他心想,天下的母亲都一样,无论其天资聪颖还是愚昧,对待儿女都有一个伟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母性的仁爱与慈祥。

但她不能说服他。他隐隐作痛的心,比铁还硬——不,应该说他力争比铁还硬。他连续发信各大城市,托朋友为孩子找“下家”。他怀着疼痛与负疚的心情想:让城市人领去孩子,让孩子有一个城市户口;让孩子过上优于农村的生活,有优于农村人的前途。这样对孩子的未来是好事,对自己是安慰,有此他如愿已足。

为此,他每发一封书信,都十分强调领养方夫妻的知识和德行,以及城市户口能否落实等问题。他的条件是苛刻的,有点像皇帝嫁女,宰相选亲。他不断向各城市的朋友发快件,也不断收到各地寄来的复信。朋友们都在尽力相帮,四下联系。但结果多是条件不尽人意,不是领养方男女知识一般,就是户口落实问题尚须活动等等。不过没多久,大约一月之后,他终于收到了一封满意的来信。这是中国水利部丹江水利枢纽一位朋友的回信。信中说,已经联系好了领养方,男子是处级干部,女人副教授,夫妻不育,妻子有德,条件颇好云云。

来信的朋友本身是位刚刚退休的老教授,卯生相信他的见识与眼光,心中不由高兴。于是他当即复信,表示同意。发信后,很快收到对方回复的电报,约定十日后,领养方夫妇两个亲来兰山领孩子,希望卯生届时去车站接人。

卯生终于轻吁了一口气。但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他搂着刚刚满月不久的孩子,细细察看孩子的手,察看孩子的脚……他要记下孩子身体上的每一处特征。幻想日后在那城市某条街道上,某所学校中,认出自己的孩子。那时,哪怕是看一眼,亲一下,抑或远远地陪着孩子走走,他也会感到无比幸福。

孩子的特征很好记,手也像他手一样,一只断掌,一只花掌;只是左右正好相反。孩子的双脚也如他,条形美观,特别是脚掌前的大拇指,生得与其它脚指截然不同,而且双脚一样,大拇指尖端圆圆乎乎,高高上翘,宛若两只虎虎生气的狮子头。这双脚,同自己双脚几乎一模铸成。他深深记着,并告诉了妻子和仲甫。

扳着指头算,距孩子被领走的时间只有五天了。

该准备的衣服,牛奶粉以及奶瓶之类,都已准备好了。但他总感觉还有很多不妥处。是什么呢?思考中,卯生设想了孩子走时穿什么衣服,设想了用哪一件披氅包孩子;那样,孩子于千里途中会暖和一些,舒服一些。他写好了儿子的生辰八字,批注了命理先生的评介……还缺什么呢?他神情恍惚,但仍苦苦思考着,心中有种送女出嫁那般惆怅与失落。

这天,弟弟惊蛰上楼来了。惊蛰习惯性,每上楼来先看看卯生脸色,再决定去与留。卯生心情舒畅,脸上少些严肃时,他便能多坐一会儿,扯些前言不达后语的海阔天空,或说些卯生难得一见一闻的乡间新闻。反之,他稍坐即去,或扭头就走。

今天,卯生脸色依然阴郁,惊蛰还是老规矩,稍坐即走。但当他起身后,卯生忽然想起,弟弟近天好像来过三次了,干什么?他不由缓和一下情绪地问道:

“你,来三次了,有事吗?”

“噢,”惊蛰看看卯生脸色,终于重新坐下说:“我是听说,你坚持要把娃娃给人家?”

卯生点了点头。

“为啥子呢?”惊蛰伸着脖子问。

卯生摇摇头,欲说又止。在他心目中,弟弟永远是小孩子。加上他有一张自以为是、喜好卖弄而逢人乱评闲话的嘴,有些事,没必要同他说得那么透。

“其实,”惊蛰迟疑一下说,“其实你个人晓得,计划生育方面没有问题。凭你的声望——不晓得咋回事,村干部都有些怕你,想搞你的事,他们还掂量着。这不,娃娃出生都一个多月了,换别人,他们早动手了。”

卯生苦笑笑:“这个我晓得。计划生育,我‘计划’十八年了。这次算意外的偶然现象,算特殊情况。至于你说的人家怕我,不是。那是相互尊重。简单的说,我没有顾忌这一层。”

“那,你是……”惊蛰试探道。

“我是怕为仲甫添负担。”卯生说。

说毕,他一脸忧伤,喟然长叹了一声,又说他自感已经老了,万事力不从心。黎明石岩读书,已经够苦仲甫了。抚养、供养好一个人不容易。他不忍再为仲甫加负担……他说的很详细,很平静。既然弟弟关心,他也推心置腹。

“可是仲甫并不这么想呀。”惊蛰说,“仲甫对我说过几次了,他舍不得你把娃娃送给别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怕你,他不敢深说,不敢坚持。”

“可是我应该这么想,这样坚持。”卯生说,“仲甫舍不得兄弟,是出于感情,出于血缘亲情本能的感情。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思想简单。而我应该想的是娃娃以后的十八年,或许更长一些时间中的抚养、培养的担子加给了谁。”

“我看是你想的太多了。”

惊蛰斗胆说。说后他看看卯生脸色,似乎更大胆一些劝说道:

“其实,一粒露珠一苗草呵;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人活着,各有各的福气。退一步说,就算仲甫养活(抚养)了兄弟,他将来不说别的,不图别的,就是同人打架也多个帮手吧,仲甫老了也多个人操心、问候呀。他喜欢,你还管那么多做啥子呢?所以我劝你还是多想想,一家人不同意,只是怕你才不敢深说,你又何必屈枉他们的心意,非要坚持,非要苦苦扭着呢?”

听过惊蛰这亦真亦谬,又乱七八糟的一篇理论,卯生不由想笑。但弟弟的苦口婆心,也让他感动。

惊蛰临走又说,如果卯生想好了,决定孩子不送人,他建议最好还是想想说辞,给村干部乡干部一个台阶下。卯生嗯了一声,未置可否地点点头。

惊蛰提到的所谓“台阶”:早在婴儿未出世前,他即主动向卯生提议过,说他的儿子晓枫只腿已残疾,按计划生育政策可再生一胎,只是晓枫母亲已结扎。由此他建议,新生婴儿名分上由他领养;这样便可缓解计划生育上的麻烦,也算给村乡两级干部一个“下楼”的台阶。这是一种瞒天过海,明白人佯打糊涂仗的方式。其实卯生自己知道,就他与人的关系而言,这形式可有可无。

不过,既然惊蛰一番好意,卯生自然心领。只是在孩子是否送人这件事上,惊蛰并没有说服他。他仍固执己见。想到仲甫,想到人生的艰辛,更为小儿未来的人生路,他认为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他身上依然具有独裁的习气和作风,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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