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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迷途知返（第1页）

此后很长一段岁月里，卯生还有些是是非非。是非中，有真有假。真的只是逢场作戏，没有动过真情，假的纯系冤枉。一时的风流人物，他对于那些风月场上的真真假假，评评点点，似乎早已习惯了，全都淡然处之，从不辩白，亦不在乎。唯能做到的是严律自己，再也没有过同贺春英离婚的想法和企图。

然而，有谁能知道他的凄凉与苦心？

他不时于心问苍天：今生如此，全都是为什么？

试想，如果当年他与戴金琬结合了，会有后来的崔云吗？如果他同崔云结婚了，又会有后来的是是非非吗？当然，如是说说，仅是“试想”而已，没有为其风流荒唐作辩解的意思。

运动结束了。结束了一个应该*弃、应该*骂的时期。

这一时期，卯生付出了超乎常人的惨重代价，也终于熬过了从十八到二十八岁的漫长的十年。十年间的跌跌宕宕，十年间的风风雨雨，他失去的、损失的，的确是痛心的，令人不堪回首。十年间收获的，竟是他不太在乎的，不很用心的建筑手艺熬到了炉火纯青，还真有点儿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味道。

卯生这时已是建筑队权威人士了。他集建筑绘图、预算、工程管理和施工技术于一身。他资格老，人精明，技术级别最高，是全公司五位建筑五级工之一，人称“五虎上将”中的第一名，如同《三国演义》中的五虎上将——“关张赵马黄”中的关云长，名震一方。

此后一连七八年，卯生算得顺风顺水，当年未能当上副经理，是因为所谓的历史问题。而现在，上面头儿们三议三请卯生当经理，卯生却坚决坚辞不干。这其中原因颇多，但最重要的还是他任性与洒脱已成习惯，不愿受制于人。因此，现任的因他而保住了宝座的正副经理们暗自感激不尽。加之他的技术水平、人际关系等等因素，于是他们推崇卯生作了个公司“总顾问”，头上险些没冠“*委”字样，恨不得直称太上皇。

时代变了，社会酝酿进步，人的观念也产生了新的变化。这年，兰山建筑面积最大，楼层最高的工程交给了卯生。这是通过县建委、建筑设计院等权威人士，从三家建筑公司中认真推敲，严格筛选确定的。面对新事物，人们总有种自寻烦恼、莫名其妙的神秘感。

“这是我县史无前例的大工程，其造价惊人投资巨大。”决策者拉着卯生的手说，“咋样，我的何师傅？”

卯生觉得可笑，但他没有笑，只认真地说道：“保守一点说，兰山应该、也可以盖五十层、八十层高的大厦。谦虚一点说，我努力吧。”

大工程开工了。出乎卯生意料，公司里正副经理们鞭打快牛——也是迫于无奈；好说赖说，又让卯生兼管了一个八百万仓容的仓库工地，一个九层住宅楼工地。一时他集三工长于一身，而且各工区相隔三十余里，即使坐小车也够他忙活了。而他，居然还有工夫，有雅兴，写了几篇也叫小说的倾倒过一批读者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发表在他朋友主编的一家刊物上。

人的时间是挤出来的。卯生要用劳动充实他感情上的空虚。要用符合运筹学原理的步骤，高密度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以期无暇思考可爱妻子的诸多“好处”，也希望尽量排除异性的诱惑和干扰，力求做到清心寡欲，洁身自好。

然而他又错了。他超常的劳动，进一步显示了他超凡的能力，因此竟招惹了几位姑娘的羡慕和追求。特别是那篇被主编更改书名的该死的《热恋的陌生人》发表后，直逗得那几位情感丰富的女子，蝶蜂群起，争相追逐他这位所谓的“才子”；大概也为争相效仿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吧，一时竟逼得卯生穷于招架，疲于奔命。其实也难怪，据那位主编先生说，卯生那篇自以为很不成熟的作品，在印刷厂付印时就被女同胞们争相传阅，最终丢失了原稿。刚刚结束运动，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的人们，竟把卯生的狗屁文章也当成了宝贝。

“在劫难逃”，卯生最终还是成了人的“俘虏”。这姑娘比他小十八岁。时年他已经三十五，正好小去一半。相处经年，这里的风花雪月，卿卿我我的风流韵事，足可以写成一部书。

卯生与人的这段男女间的韵事，由于“竞争”者多，知情人多，没奈何的弄了个几近半公开，幸好这年代已经不是“文革”时期，没有了那特殊时所谓的“军管”，没有超常的荒唐。于是他便幸免了很多麻烦。但他毕竟是过来人，花前月下，他并没有过分沉迷。

迷途知返，他终于很快而又果敢地蹚出了爱河。

近几年来，卯生的手艺做到了辉煌的时期，在兰山建筑业上算是登峰造极了。两年多一些时间后，他如期交付了三项工程。受到了有关部门的高度肯定和表彰。

但他开始打退堂鼓了。

这时，中国那位真正伟人设计倡导的改革开放进入新时期。卯生被诱发着，鼓舞着。他想从建筑业上急流勇退。一个没有好领头人的社办企业，其前途是可以预料的（事实上，该企业在卯生离后第五年倒闭）。手艺做到恰到好处时收手，也可留下回味。

积习难改，说退就退，说走就走。他坚决回绝了真挚的挽留，坚定地放弃了他从事十八年的建筑行业。而且一个月内，一口气办起了三个百货商店。店址分别选在城关，七星镇与何家沟。三个商店规模都不大。不过作为民营，作为中国劫后起步时期的民营，各店于各处也都算得数一数二，甚至绝无仅有。而且资金全是自筹，不贷分文。这在当时当地极为鲜见。

因此，眨眼之间，卯生仿佛摇身一变，一鸣惊人的成了商界人称颂和羡慕的“巨头”，荣登上一方个体商协副主席、主席，成为一时的风云人物。

不过他头脑清醒，明白自己的分量。三个店看似点多面广，忙得红红火火，但若与资金雄厚的国营商店相比较，自己这些商店，充其量只不过是三个大型地摊而已。至于人们的称颂和羡慕，也仅是饿汉子见人吃烧饼式的可怜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