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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陵叹气摇头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城内粮草已尽,求和势在必行。不知是否还能另寻他法?”
二人双双沉默不语良久间,却见座椅上的女子倏地起了身,款款向他们走来。她明澈的眸子由于浸染了泪光而越发澄亮,宛若天间坠下的陨星一般夺目。
她目色沉定,纤尘不染,唇齿翕张,吐出二字:
“我去。”
死寂中,时光似是停滞了半刻。
崔焕之反应过来,急道:
“万万不可!当日你为了逃脱和亲,不惜跑到回鹘,今日又怎么甘愿了呢?”
辰霜凝眉,缓缓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上一回陇右军已守下峒关,且祁郸并未来犯,我自是不愿。”
“而今日,凉州风雨飘摇,和谈多拖一日,便多百人受饥荒饿殍,多百余将士守城战死,眼见就要到柝骨而焚,易子而食的局面……我,于心不忍。”
她顿了顿,不由忆起了今晨在城墙角看到的一幕。
枯树稀疏的荫蔽之下,一人为了饱腹卖了一双儿女,换得几个馕饼。最后不忍心,仍是掰下小块,一分为二,塞在了懵懂不知的两个孩童手中,转眼就抹泪远远跑走。
树下还有有一对兄弟,兄长正割股放血,煮熟了,喂入饿昏过去毫无知觉的弟弟口中。
当时,她自知无能为力,垂下头匆匆离去。
而她身为公主,她自小食得是民之骨血。她不是没有过怯懦。可她的民,却会因她的怯懦而自残,而杀生,而泯灭。
她别无选择。
从回忆中抽身,辰霜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道:
“若只以我一人,能速速止战。我,甘之如饴。”
司徒陵沉下脸,起身掀袍朝外走去,道:
“不可。我去找玄王商议。”
辰霜制住了他,摇头道:
“此乃大可汗的决意,他虽为一军统帅,又怎能左右上位者之意?你此番找他,也是于事无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说到底,我并无这个自信,在他完全恢复记忆以前,只我一人就可以令他与掖擎彻底翻脸。”
她眼中似有云蒸霞蔚,朗然一笑,似是哀恸,又似释然:
“不过,不必为我担心,我听闻掖擎可汗酗酒多时,甚至已下不了床榻,所以才有冲喜一说。”
“你可要想好了。”司徒陵闻言心中悲切,百念交集。他不禁问道,“且不论他是不是长风,你前去和亲,待册封可敦后,就成了他的嫡母啊……”
辰霜垂头,漫不经心地轻轻摆动着裙裾,淡淡道:
“实不相瞒,我另有打算。和亲前去到成婚当夜,必要选个良辰吉日,中间仍隔了数日。我有数日可筹谋,届时,待他查明身世,恢复记忆,他必不会任我嫁给掖擎。”
“你要赌?!”
“你这是在赌啊?”
司徒陵和崔焕之双双大惊失色,一人一手扶住她,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