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丽华扯着他出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被关在门外,站了好半天,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陆老头砸在桌上还没收拾的搪瓷缸,最终回房间收拾好自己当初来陆家的小包离开了家。
他先前问过顺子和老师他们,要是没有家的孩子会被送去哪里,他这些天在听到郝丽华和陆老大私下商量送走他以后,已经去找了地方。
是一家破破烂烂外面下雨里面也下雨的孤儿院,里面环境很差,那些孩子各个没洗干净一样很脏,他们也吃不饱很饿,每天打架抢吃的。
是他原来那个爷爷,他亲生爷爷一直不舍得送他去的地方,但就这么一个地方,人家也不要他,说他有收养人,还劝他赶紧回家。
可他哪里还有家呢。
他亲生爷爷早在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的时候,就把他们家里值钱的东西,老房子这些给变卖了,给了他一把零散钱,这个钱他算过了,就算他住桥洞下面,每天只吃窝窝头,也不够他生活一年。
一年,一年后他长大一点了,也许能找到点事情做呢。
他心里怕,却安慰着自己,最后去桥洞那边住下了。
陆老头是在他住去桥洞的第三天找到的他。
当时十一月的天,有些冷了,他身上的衣裳不算薄,晚上却抵不住,他不得不到处垃圾堆里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挡风的破纸板,他那天运气算好,找到一块相对完整的,上面有些脏,但拿出来清理下也不是不能用,他把纸板箱从垃圾堆里拖出来,刚露出个笑,就听到陆老头喊了他。
看到陆老头,他一下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了,想跑,但看到陆老头那双通红的眼睛,他腿却像生了根,动不了了。
陆老头找了他三天,自己找,发动亲戚朋友渔轮厂的帮忙找,还报了警,才把他找到。
没有骂他,也没有问他这些天在哪儿,走近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他饿不饿,吃饭了没有。
他还说:“你是爷爷领回来的孙儿,和其他人不相干,那是爷爷的家,就算有人要走,也不是你。”
陆老头一向说一不二,那天他把他带回去,把陆老大郝丽华叫出来当着他们面说了这个事:
“孩子是我领回来的,可以是我的孙儿,也可以是我的儿,你们不接受,我们分家过,我给你们申请了职工房,你们搬出去,今后没人克你们了。”
“然后呢?他们搬出去了吗?”
黎菁头埋在陆训颈窝里,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根本控制不住,听到这话,她才轻抽着瓮声瓮气的问了句。
安静的卧室里,除了两人的说话声就是黎菁的抽抽声,她从来没哭成这样过,陆训颈窝里湿漉漉的一片,滚烫的泪像落去他心上,他心头涩酸却满胀着,这是有人心疼他的滋味,但他又见不得她哭。
他双臂收力把她抱紧一些,下颌挨蹭一下她额发,又松开她,摸出手帕给她擦泪,轻声应道:“嗯,搬出去了一段时间。”
陆老头是通知,不是商量,态度更强硬,陆老大郝丽华不得不搬了出去。
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原来在陆家住,陆训已经八岁多,他许多事情都会做了,洗衣裳烧饭,甚至陆欣陆谨的尿布他都帮忙洗,陆老头人忙,钱却没少给,这次他生气,直接什么也没给让两个人搬了出去。
郝丽华为了照顾两个小的从渔轮厂请了长假,她又没奶,光两个孩子的奶粉钱都不知道多少,更别提陆谨还要时不时上医院,陆老大一个人工资根本撑不住。
工资撑不住,一个人带两个小孩儿,还要烧饭洗衣裳洗尿片人也撑不住,几个月下来郝丽华人瘦了十斤不止。
而因为她太忙了,照顾孩子也不仔细,陆谨上医院的次数更多了。
没多久郝丽华就让陆老大找上陆老头说了想搬回家的话。
但搬出去容易,想搬回来却没那么简单。
陆老头这些天和陆训爷孙两个住,两个人早上买着吃,中午晚上吃食堂,偶尔还去下顿馆子,家里没了孩子夜里的哭闹,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陆老大想搬回来,他想也没想拒绝了。
陆老大懦弱,听老婆的,但对老父亲也不敢顶,陆老头不同意,他失望难受,还是回去了。
郝丽华气得在职工房里发疯,她把发烧发得脸红扑扑的陆谨抱到陆老头面前,声嘶力竭的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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