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及收回的内力,将唐孝成的手臂炸断了。
唐孝成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断了的肩头边缘露出一截金丝背心,如果不是这玩意,估计他小命不保。
他的护卫此时也冲了下来,砍断钢索,扶起唐孝成,制住唐慕之,人影连闪,源源不绝,本来林子中还有些动静,随着人影不断增多,那些动静便向林外簌簌而去。
显然,埋伏的唐鉴之的人撤走了。毕竟一个落魄多年的废弃继承人的力量,是无法和当权多年的家主相比的。
所以他很识时务,从头到尾,面都没露。
唐慕之趴在地上咳嗽,也不反抗,唇角一抹讥嘲的笑意。
看,唐家人都是这样,人人都爱将他人做棋子,人人也不由自主成棋子。
唐孝成由属下快速包扎了伤口,脸色灰败,上前来把了把唐慕之的脉,闭目不语,半晌道:“慕之,何苦如此。”
唐慕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她似乎想吹哨,但每一口都喷出血来。
远处忽然轰然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动,唐慕之下意识转头,黑暗中却一无所见。
唐孝成眼光微闪,冷笑道:“鼠窃狗偷之辈!”转头看向唐慕之,挥挥手,便有人上来,给她喂了一颗补气的药丸,唐慕之吐血稍停,唐孝成看着她,淡淡道,“慕之,你先前说得对,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便是小狗小猫,也养出了几分感情。如此,我便再予你一次机会,你但做好了,我不仅饶了你之前所有罪过,还可以帮你解了你的碎玉内功,给了你从此的自由,如何?”
……
一桌美食,明珠为灯,美婢伺候,地龙温暖,临湖听风。对面主人殷殷劝菜,而客人含笑细品。灯光下彼此相视的眼波脉脉,每一段相逢都似温柔。
有唐羡之和文臻在的场景,经常都是和谐美好的。
但骨子里,可能一个在推演着未来几个时辰即将升腾起的焰火和战斗;一个在盘算着如何推翻这座湖上美轮美奂的楼。
在小楼的角落,一只毛色银白的巨犬,无声无息走来,懒洋洋往地上一趴,偶尔掀起眼皮,瞟一眼灯光下。
它看一眼,灯光下文臻的发辫便颤一颤。
颤得文臻忍无可忍,伸手一拍,那辫子才安静一些,文臻对唐羡之抱歉地一笑,起身道:“我想更衣。”
唐羡之微笑招手,便有侍女上前。文臻看正是方才那给她做眼色的侍女,也不动声色,跟着她绕过屏风,进入了小楼内部,小楼内部是一个回字形,中间天井便是粼粼的水面,有廊桥连接着各个房间,而每个房间都能看见廊桥上的动静,廊桥上的人也能看见每个房间的动静。
但进入之后小楼的高度感觉比外头看着矮,这显然是最上面几层不是这种设计,被封起来了,那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文臻敲了敲板壁,声音清亮,无砖瓦沉闷之声。
小楼果然是木质的,是一种能够防水防腐的木材,质地坚硬却极轻,产量很少,价格昂贵,寻常大户会拿来制作马车,拿来造一整座小楼,那也就只有唐家了。
文臻猜想,因为小楼主体坚硬而轻,所以底部应该有螺旋状铁柱支撑,如此便能撑住一整座小楼在湖中自由上下,而编钟所在的亭子连同编钟,则是机关总枢纽,曲调便是机关的开启顺序,比寻常的文字或者数字更加复杂。
也只有回字形的设计,会让小楼主体分量更轻,至于中间这一块室内湖水,简直就是天然的屏障。
每个回字型的四角便是如厕之地,也是唯一有门的地方,那侍女带着文臻进去,便在外头守候,片刻之后,文臻道:“麻烦递个妆盒,我要补妆。”
妆盒递了进来,深红的脂膏上果然用簪子写了极细的字:“曾怀之女曾有逊,谢当年大人进言之恩。扇琴十二柱,第七柱下有机关。”
花体小篆,精美秀气,乍一看就像胭脂边缘镂刻的花纹。
文臻怔了怔,隐约想起曾怀这个名字,是当年燕绥派到川北的卧底,被发现后被杀,后来燕绥有意让曾家子女继续潜伏,她为此还不满来着。没想到曾家女还是留了下来,还知道了这事,这是来还她的这点情分了?
她想了想,抹平胭脂,也拔了簪子写了几个字,递出妆盒,笑道:“这胭脂不错,果然不愧是唐家。”
胭脂上写着:“家庙接回来的人在何处?”
曾有逊看了,手指一抹将字迹抹掉,顺手将胭脂在自己唇上涂了,眼看文臻出来,笑着柔声道:“姑娘好了?姑娘且随我来。这小楼及唐城道路复杂,姑娘可莫要走错了。”
文臻便明白,这是人家不愿意她多事,节外生枝了。
那也便罢了,能透露那一处机关给她,便是已经还了情了,毕竟文臻也不觉得那算什么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