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孝成眼神微微一闪,不说话了。
“哨技是唐家偏门,唐家视为下等武技,男子都无人肯练,更不要说是女子。她去练了,只因为好爹爹说,练好了这个,可为兄长辅助,为此她磨破了舌头,一次次嘴里鲜血淋漓,打断过骨头,裂过嘴唇。碎玉内功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进展很慢,练了那么多年,她的武功内力都始终平平,这使她无法翻出太大的浪来,永远不得不被她那好哥哥掌控着。她以为是自己资质限制,直到她刚刚知道,碎玉内功,顾名思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全部倒灌赠与他人,也可在最关键时刻自爆和人同归于尽,还可以在外力作用下,在与人交合时……令对方全身经脉碎裂而死。”
她没有表情地咧了咧嘴角,盯着唐孝成的眼眸:“家主,您说,这好爹爹让他这便宜女儿练这丧阴德的内功,想要做什么呢?想未来需要时她为她那好哥哥牺牲?想在和生平大敌对战时让她自爆?还是想她最终追逐那皇子成功,最后洞房花烛夜将生平所爱害死?”
“这就是你们抱她养她,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目的吗?”
“这就是你们身为养父母,对着虽不是亲生,却也算亲自抚养,听着她满含孺慕地喊着你们爹娘一日日长大的女儿,所一直抱持着的想法吗?”
“你们在听着那呼喊,看着那眼神,那笑容时,你们在想着什么呢?想着鼎炉今日火候可足否?杀器今日修成否?毒药今日练就否?”
“你们的心,是什么做成的呢?为什么我觉得,你们的心才是那鼎炉,那杀器,那毒药呢?”
第四百五十二章步步惊心
夜风瑟瑟,穿林过道,一弯残月挂在白桦树梢,比那惨白色的树皮更暗几分。
唐孝成的脸色终于也如此刻月色暗沉下来,片刻之后,吸一口气,道:“唐鉴之!”
林中静悄悄,无人回答。
他又大喝一声:“唐鉴之!”
依旧只有风声游荡呜咽。
唐慕之讥讽地笑起来。
“猜到了是我那大哥了?可是他和你一样,都是喜欢在背后作祟的人物,只要能看着别人在台前打生打死,自己是绝不愿意出头的。”
唐孝成冷冷道:“一个个,装疯卖傻倒是熟稔!”
唐慕之摇头:“大哥是最近才有些清醒的,否则我哪能糊涂到今天。至于大哥是不是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我也懒得计较。总归他也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就成。这世上谁还不是棋子呢?”她忽然格格一笑,“爹啊,你猜,大哥最恨的人,是谁呢?”
唐孝成面色一变。
“谁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不仅不帮他,还落井下石;谁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仅不支持他,还急着和他撇清关系;谁最快放弃了他,谁最先解除了他的婚约,谁最早将他送入家庙,谁这么多年没去看过他一眼。”唐慕之嘿嘿笑道,唱歌般地道,“就是谁啊!”
她还没说完,唐孝成大喝一声,急退。
但是脚下忽然被绊住。
唰唰连响,几道极细的钢索在满地落叶之下纵横飞射,连接成网,将他的双脚困住。
头顶树冠动荡,唐孝成的护卫疾奔而来。
唐慕之却在此时手一扬,从头裹到脚的黑披风猛然甩开,雪光一闪。
她披风之下,竟然几乎没穿!
唐孝成骇然,下意识闭上眼睛,深入骨髓的礼教让他无法这样面对自己的“女儿”。
护卫们也不得不停住脚步转身。
唐慕之并不停留,大笑着扑了上去,于寒冬深夜冰冷的空气之中,裸身抱住了自己的养父。
她扑过去时,周身爆发一阵灿然的光亮,宛然如玉,然后那玉色如甲龟裂。
唐孝成闭眼刹那便知不妥,立即又睁开眼睛,唐家家主在此刻自然不会顾及任何男女之防,眼看那玉色龟裂之态,心中骇然,知道唐慕之这竟然是准备自爆同归于尽了!
他猛然向后倒去,砰地一声唐慕之已经扑到他身上,死死一口便咬在他颈侧,唐孝成大喝:“贱人!”拼尽全力将身子一侧,同时膝盖弹起,击中唐慕之丹田。
那正是碎玉内功的流转之地,唐孝成比唐慕之还清楚该如何打断她,但还是慢了一步,“砰”一声闷响,唐孝成大声惨叫,唐慕之口角流血骨碌碌滚了出去,滚出去还在大笑,一边笑一边高举起一样血淋淋的东西,那是人的一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