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时仲年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这样说,恐怕宋清语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
可宋清语却反倒笑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你别这个表情看着我,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上天有些不公平。什么叫祸害遗千年?这就叫祸害遗千年。他害了那么多人,从八楼摔下来,却仍然没能死透,难道老天舍不得让他死?”
宋清歌握了握她的手,“没关系,对他来说,死有点太容易了,这样半死不活的人生,其实比死了更痛苦。”
宋清语也点点头,她受的伤也不轻,现在其实动一下就是牵一发动全身的痛,宋清歌见状立刻伸手按住了她,急切道:“你不要乱动啊,你摔到了脊椎,医生刚给你做过骨科手术,给你打了三颗钢钉,你得好好修养才行,不然脊椎增生或者是长歪了,后半生会很痛苦的。”
后半生?
宋清语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这样的残废,还能有后半生可言吗?
毕竟快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就算是感情再好的姐妹多少也会有些生疏,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宋清歌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看得出来她还是关心宋清语,可是十年的蹉跎已经让两人没有了共同语言,也没有相似的生活经历,很难再找到话题。
宋清语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她已经鼓得很大的肚子上,怔了怔,“姐,你怀孕了?”
“嗯。”听她说话,宋清歌终于笑起来,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微笑道:“是一对双胞胎,你要当小姨了呢,能感受得到吗?”
她现在已经怀孕快八个月了,胎动也很明显,宋清语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过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忽然弹了一下似的,吓得她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手。
宋清歌见她的反应,不由地微笑起来,眼尾带着欣慰的光,“你感受到了,对不对?这里面有两个新生命,小语,你有没有觉得很奇妙?”
宋清语抬头望着她,因为怀孕的原因,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大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眼睛都带着耀眼的流光,满是对新生命的期待和感叹,就仿佛她们小时候一起观察家里的大金毛生小狗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十五岁时候的宋清歌。
人生真是惨痛啊,有的人在经历了跌宕起伏之后,依然能像少女一样单纯美好,可有的人却已经经历过世间百态,心态苍凉的就像是一百岁的世界老人,再难唤起希望。
宋清语强行扯了扯嘴角,轻轻点了点头道:“嗯,感受到了,很奇妙。”
宋清歌有些羞涩却又骄傲的笑了笑,握着她的手道:“你要赶紧好起来啊,等你好了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战祁已经在韩国为你联系了整容医生,等你好一些了,就带你去韩国做植皮整容手术,你还会和以前一样漂亮的。”
其实当在医院里看到宋清语被毁的容颜之后,宋清歌惊得都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不敢去认这就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但她心里清楚,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宋清语才是全世界最难过的那个人,所以她还是避免去刺伤她,用最温和的话语安慰她。
可再委婉的安慰对宋清语来说也是无济于事。
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房子塌了可以重建,骨头都碎了,还有可能重建吗?
宋清歌抿了抿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战嵘……他已经回基地了,他说等你醒来之后让我转告你,好好休养,不要有心理压力。”
“他……是这么说的吗?”宋清语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随即低下了头,脸上隐隐有些羞怯。
她所有的反应都悉数落进了宋清歌眼中,她盯着面前的妹妹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语……你和战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喜欢他吗?”
“没有,绝对没有!”几乎是在宋清歌的话音落尽的一瞬间,宋清语就条件反射般的反驳起来。
可她越是反驳的突然,反而显得她有些欲盖弥彰,画出了口才晓得要后悔,随即便低下了头,摇头苦笑道:“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喜欢他呢?我喜欢他,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侮辱吧。”
宋清歌忍不住蹙眉,心疼道:“小语……”
“姐,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我心里有数。”宋清语扯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四少将我偷偷藏着,是他在保护我,对我来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要用一辈子来感谢的人,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一样,神只能是被仰望的那个,神怎么会下凡呢?更何况,他心里只有七小姐,我这样的丑八怪,没有资格喜欢他。”
宋清歌还想说什么,可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反而会刺痛宋清语脆弱的内心。
想了想,还是犹豫道:“那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接着战祁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宋清歌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有些尴尬。
当年是战祁要害死宋清语,对宋家斩草除根,现在虽然他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但不代表战祁心里没有了芥蒂,她这样堂而皇之的问着过去的问题,只怕他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吧?
可战祁的脸色反而很平静,双手插在口袋里,像是没事人一样道:“你们在聊什么?不用顾忌我,继续聊你们的。”
宋清语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坦荡的说道:“当年你们离婚前,姐夫确实派四少送我出国,但是去机场的路上,我发生了车祸,那场车祸,是时仲年一手制造的,跟姐夫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姐,你心里不用去恨姐夫,害我的人不是他,他从来都没有对我下过什么狠手。”
她的话让宋清歌一愣,惊讶的看向战祁,错愕道:“可我当年在你的书房外面,明明听到你和战嵘说……小语留不得,接着她就出了事,那你这话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