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是纪玥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起来许意就喊了下人准备好回纪府的马车,回头见纪玥还在看礼单,又想起纪玥还没用早饭,“现在时辰还早,你不如先用饭吧。”许意说道。
纪玥点点头,“也好,我们再晚些去吧,等妹妹们下学回家,一家人说话也热闹些。”
许意赞同道:“既然这样,我们再去铺子上挑些东西带过去,祖母如今年纪也大了,选些安神的东西过去吧,我知道最近铺子上新来了一个木头制的躺椅,那木头香安神得很,听说是蜀地那边过来的安神木,刚好带过去。”
“好啊,待会儿去看看。”纪玥道。
纪妍今日在女学里没见到叶兰,听夫子说是告假了。
放学时言舒琚凑上来紧挨着纪妍说道:“你知道吗?叶兰昨天回家被打了,听说脸上都被抽肿了!两个脸肿得老高,又红又肿,脂粉都没盖住呢!”
这事可真稀奇,昨日叶兰也没做什么事啊?纪妍偏头问道:“为什么打她?”
言舒琚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是齐国公府那边来的消息,说是叶兰张扬,把两家的亲事到处说,齐国公府的人派人上门说的。”
那叶兰的爹气得当即冲进叶兰的院子,当着下人的面就给了叶兰两耳刮子,叶兰她爹如今就在五城兵马司当职,手下还替齐国公照看着齐大公子齐鑫。
“为什么一门好好的亲事要捂得这么严实?”纪妍不懂,这亲事偷来的?抢来的?如此见不得人,那当初何必定亲直接成亲岂不更好?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事,你说会不会是他们私下有了首尾?”言舒琚脑子忽然一转就想到了这,但又觉得不像,主要是叶兰的样子不像是会答应齐鑫这样非礼要求的人,平日清高得跟什么似的。
纪妍也不知道,只摇了摇头,上次齐鑫找了她和她姐的麻烦后,自己也找人收拾了他,用的法子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后来见齐鑫乖乖的没再来找过麻烦也就忘了这事,看来私下还得问问上次帮忙办事的人,不过这人用的是言陆的手下,算算日子,言陆最快今晚就能到。
“今日我得先回府,我姐姐今日回门。”纪妍对言舒琚道。
“你去吧,你去吧,不过我要谢谢你的叁芪麦冬膏,我脸上的黑褪了许多下去了。”言舒琚真诚道。
“你用完了再和我说,我给你带新的。”纪妍说道。
言舒琚扬了扬手里的帕子,笑着回道:“好。”
说完纪妍上了马车,与纪清并肩坐着,纪清却在看见纪妍的那一刻抖然拧了肩,向另一边侧去,一副不想多说的表情。
纪妍却想起昨日的事来。城阳街的针线汇聚了上京城里最有名的几家针线铺子,如意阁就在这街上。她和言舒琚自然就往这城阳街来。
昨日她们二人城阳街时倒意外碰到了周珐,不过当时大家都没有打招呼,纪妍想了想当时的场景。
当时周珐陪着他母亲去珍线阁选东西,纪妍在第一时间见了周珐就立刻拉着言舒琚躲进了隔间,后来周珐随意进了一个隔间,谁知好巧不巧,就在纪妍的隔壁,如此周珐和他母亲的话一句不落的全进了纪妍和言舒琚的耳朵里。
“今日你怎么有空陪我这个老太婆来买东西?你不忙了?”周珐母亲海氏问道。
自己这个儿子成天的瞎忙,问他具体忙什么又说不能说,但好歹这孩子顺着她把亲事定下来了还不错,不然像顺王府的那个三小子成天瞎跑,亲也不定,上次海氏在宴席上寒暄几句后问陆夫人看好哪一家的姑娘,陆夫人还死鸭子嘴硬说还没看好,要科考后再定,按她看啊,这言三小子的学问还不及她家的这个呢,科考后再定,这真等出了成绩,也不怕人家姑娘嫌弃。
“母亲说哪里的话,今日我难得休沐,陪陪母亲不好吗?”周珐知道此时说什么最顺母亲的意。
“好!好!好!我哪里说过不好,只是你啊!要是把亲事换了,我觉得更好!你是看不上丞相家的二姑娘吗?”周珐母亲实在觉得那纪家的门第太小,跟博学多才的儿子根本就不配,还听说那纪家的二姑娘画画好、弹琴好,这算得什么,都是引人逗笑的玩意儿,学这些还不如多学些管理中馈的事呢!
这一对比小门小户的区别就出来了,想到这儿还是觉得不甘心,想继续游说儿子去换一个媳妇,那丞相府的姑娘多好啊!家世显赫,听说庆月自己在女学里是数一数二的优秀,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的一个儿媳妇。
在隔间的纪妍将这些话听得是一清二楚,上辈子的那些迷雾此刻也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原来在周珐母亲眼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供男儿家玩的玩意儿!
她说呢!
上辈子府中有宴请,都不请戏班子,叫自己上去弹琴,她还道是为何,家里也不缺这两个银钱,她私下问周珐,周珐说什么是她的琴音好听,外面听不到是他们没福气,自己家有这样好的琴音何必去外面请,就用这些话来搪塞自己。
呵呵!真是漂亮话说得……都让她神魂颠倒,分不清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现在听来,哪里有什么真话,哪里就是什么好琴音啊?分明都是假话,分明是拿她同那些供人玩乐的戏子、乐妓比,,眼神中的冷意深然沁出,真是看不出来啊!
另一边的周珐却只是头疼母亲为何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自己是好不容易才说服母亲提前在科考前就定亲,他早早得了四皇子的消息,皇上要给从西域回来的玉容公主重新选夫家下嫁,公主说要选个最有才华的,这话在他看来自然就定在了科举考试的前三甲,要比才华,谁能比状元还有才华呢?
但他也保不齐公主会在前三甲里选人,且以他的才学位列前三甲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到时候自己要是真娶了这么一个二手货,全家倒是会感激他攀上了一门皇亲,尤其是自己母亲,不知道会多欢喜,她最喜欢门第高的姑娘,公主的门第都高到了皇家,可他自己不愿意啊!
尤其是看见纪妍之后,那一颗心是整日里都想着她,他如今都后悔了,当初不该在纪妍脸上长痘疮时退亲的,她的脸如今听说都好了,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但这都下给他们家三姑娘了,虽说那纪清长得也着实不错,但周珐觉得就是不如这纪妍有韵味、那么勾人,勾得他流连忘返,连青楼都不去了。
日也思、夜也想,就想把这么个可人儿抱在怀里,百二十般风流事做尽,催得海棠花落,闻得叶叶声声皆是销、魂曲。一想一销魂,一想一削骨,真是可惜。
“母亲,那丞相府的二姑娘比我小了那么多,不合适,再说了,我急急定亲也是为了家里考虑,如今皇子之争那么激烈,谁知道这京城的水有多浑,且我想丞相必定已经选好站哪一派,我何必跟着他去赌!我们家要想富贵绵长,还是选他们这样门第清白的比较好。”周珐继续编着这套说辞,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母亲一听这些就不耐烦,母亲只想自己能娶个门第高的媳妇回来。
果然,见母亲不耐烦,周珐才安抚母亲说道:“如今都是短暂之计,等那个位置定了”手指往上头指了指皇城的方向,又继续说道:“到时候您想要哪家的姑娘,我一定给您娶回来?再说过段时间我下了科考场,拿个状元回来光耀门楣,母亲你上门说亲不也更理直气壮吗?”
这一番说的周珐母亲海氏是眉开眼笑,她儿子就是这么有出息!那纪家的姑且就让儿子娶了吧,她也看出来了!儿子怕是对那家的姑娘动了心思,那么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娶回家也翻不起风浪,且让儿子玩玩吧。
由着儿子去玩也不是玩不起,且到时候等儿子玩腻了,自己再跟儿子那么一劝说,儿子肯定就休了她重新娶。
再且她心底也认定这纪家的都是群妖精,迷得她的好儿子都有些不听话了,如今为了娶这个媳妇就居然敢拿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堵她的嘴了,等以后这姓纪的进门了,端看她的手段吧。
后来二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些其他的琐事,叫来小二结账就出门去了。
独留另一间隔间里的纪妍怔愣,今日这趟门出得可真是值啊!叫她透过那么多的东西才终于看清这母子两人的真面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然要离了这渗血心肠的周家远些才看得清啊!
真有人的心肠是如此歹毒的,娶媳妇只为权势,既然这样,自己若真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刚还听到周珐说状元,哼!既然认为势在必得的东西,我也让你试试失去的滋味儿!
纪妍想到昨日之事本有心要提醒纪清几句,但见纪清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做好人?
遂一路沉默回了府里。
有人上赶着跳坑,她又何必上赶着去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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