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很,刚刚才停了雨,此时只听得雨水顺着铁链滴落下来的声音,忽地门内一人将茶盏摔出门外,“砰”的一声磕在台阶上碎了,屋内的气氛陡然就变得凝固起来。
四皇子不懂当时说了十五万两就能解决的事怎么忽地又要二十万两银子,隔着屏风对另一头的人说道:“当初约定好的十五万两,多的我这里没有!”
现在都亥时末了,本来今晚就是这人临时约见,自己还能应邀前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现在又要加码,得寸进尺!像这种言而无信之人本不配和他谈生意!
这几日要不是西域那边催得紧,自己手里的人一时又都派了出去,今日哪里会轮到对面的人和他隔着屏风讨价还价?给脸不要脸!
言陆早就通过一得阁那边得了消息,知道这次四皇子部下都各有差事,所以是四皇子本人亲自前来,听得对面的四皇子气急败坏,伸出手指向旁边坐着的老金比了个二。
旁边的老金见了便点点头表示懂了,随即放下茶,翘起二郎腿对着屏风那头吼道:“我知道你们要这批兵器是为了卖给西域的那群兵蛮子,我如今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做这桩生意,你要是让我没赚的,这生意我不做也罢!二十万两分文不少!”
四皇子那头一听就立即削下了桌面上剩下的茶杯,里面连连传来茶杯碎的声音,不由有些怒气冲冲,这群人还真敢要啊!虎着脸威胁道:“你有几条命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我劝你好好思量思量!别最后生意没做成,还丢了命。”
屏风外的老金听了随即冷哼一声,“哟!您跟我这儿玩黑吃黑?您但凡有点办法,在刚刚我说二十万的时候您就该拍案离开了,又与我在这里费这么多口舌干嘛?我知道您必须要这批兵器,我也知道您能拿得出这二十万两,别跟你爷爷跟前儿装蒜!”
顿了顿复又说道:“我敢背着朝廷做这生意,您也该知道我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您跟我跟前儿耍横,我也劝您一句,大家好好商量,您买的起就买,别买不起还跟这儿装大爷!我这批兵器有的是人要!”
这话刺得四皇子险些吐血,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一时又怀疑自己这边的人出了问题,但那人说有人要,莫非六弟也搭上了西域的路子?但他还真冒不起这个险,他不敢试!
这次出来主要就是要解决前几年留下来的那个窟窿,那姓章的非要说账目亏空要上京来告,已经去了几波人“劝告”那姓章的,孙先生又不让自己私下杀了这姓章的,如今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害得自己做事蹑手蹑脚!
要按他的来,早早派死侍结果了这姓章的,免得他上京告御状,自己这头也不担心这窟窿捅到父皇面前,且又能借这次的事情赚个五万两,可就是杀不得,气煞人也!
若今日这边给了,西域那边儿又只给二十五万两,按几年前的那次亏空算可是足足有十万两,剩下的五万又去哪里来?姓章的还不是要上京告状!
四爷半天没啃声,身边跟来的杨定也不敢说话,这件事他大概也知道点,但不知具体的,只知四皇子缺十万两,现在这局面僵持住了,一时也拿不准四皇子的想法,悄声向四皇子那边靠拢,低声问道:“四爷,这生意我们还做吗?”
四皇子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得最后恨得牙痒痒点了点头,要是真的行,他真想冲过去把这对面的人千刀万剐!他可是未来的天子!敲竹杠都敲到天子头上了!以后自己登基了一定要叫这些人这么吃的给怎么吐出来!
最后又从牙缝里艰难吐出几个字来,杨定得了四爷的首肯,这才应声,“这生意做了,今晚就银货两讫。”
对面随即响起一声豪迈的声音,“没问题,像你们刚刚那么娘们儿兮兮的,我都要瞧不上你们了,你们要是再磨叽,我就不卖了!”答口是言陆带来的老金。
可这话杨定听了也不敢回,看四皇子的面色实在是难看,又怕对面人说出更难听的,随即回道“少啰嗦,又不是买大白菜,讲讲价算什么!”
老金嘴角上扬,眼含戏谑,“也是,穷人摆阔都这样。我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做生意的。”
这话刺得杨定都险些忍不住要骂娘,这人太没素质了,明明占了便宜还卖乖,临时起意涨价的是他们,骂人的还是他们!就是吃准了他们要买,正准备回却被四皇子按住,看四皇子无奈摇头,杨定这才又重新坐下。
对面的老金却还没骂够,屏风那头半天没传出声响,也感无趣,叫手下的人去点了兵器送给对面,杨定亲自下去清点兵器的数量,核对好了这才回来转动桌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开关,随即屏风上的一个抽屉打开,又将怀里的一沓银票放进抽屉里,再一按桌子另一头的开关,这银票随即就传送过去。
“好了。”杨定说道。
老金听了这话才站起,从抽屉里抽出银票,一张一张地点,生怕对面的扣货少了他银票,边点还边数出来。四皇子在屏风另一头听得脖颈青筋直冒,额角一直跳,抬手压了压,来回深呼吸好几次险些没压住,这些刁民,等他登基一定要将他悬尸曝市!一定要!
纪府
纪清积极败坏地回府,一进门就将才摆上来的双清瓷器清欢瓶扫落在地。后面进来的王氏见了这一幕当即眉头紧皱,立马挥手将屋里伺候的丫头都退了下去。
王氏看着摔碎的花瓶叹气,“你是又发哪门子的脾气?再多的东西也禁不起你这样的摔打。”
纪清拧着头不回答,一转头又要将桌子上的茶杯、茶盏挥落在地时,王氏急忙上前拦住纪清,自己女儿的脾气实在是算不上好,动辄就是摔东西、砸东西,不然就是打骂下人,都怪自己太过骄纵她,如今家中靠着纪妍的一品阁多少有了些起色,但也禁不起纪清这样的摔法。
就拿刚摔下去的双清瓷器清欢瓶,那是武朝的!这还是后头纪妍送过来的,说是姐姐出门给大家的屋里都添添东西,免得外人来了看着不好看,就这武朝的双清瓷器清欢瓶少说也值三千两银子,就这么碎了!
真是败家啊!三千两没了啊!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修身养性,修身养性!你看哪个大家闺秀像你一样,生气动辄就摔打东西,如今你也定亲了,不日就要出嫁,你也收敛着点。我可告诉你定亲了不代表你就一定能嫁过去。世上的事没到最后都不能掉以轻心。”
纪清不耐烦极了,“你总要我忍,我每天都忍,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亲事自从抢了她的,我就觉得我不如她,连亲事都要靠抢的,凭什么她就能得到那么多的好东西!我不服!”
王氏赶紧上前捂住纪清的嘴,又想起恐隔墙有耳,赶紧开门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又重新关上门走到纪清身边,小声说道:“你如今是被我惯得不知好歹了!什么抢不抢的话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也不怕有心人听了去,我看你如今是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不服,我又服气吗?当初我就是家世差了些,这才进了门当继室,你当你娘愿意当继室吗?谁不想做原配嫡室啊!”
说到这儿,王氏一时也泪雨婆娑,“当年我就是没听我娘的好好筹谋,硬是这个瞧不上,那个嫌碍眼,再来个又觉得他没官职,最后几姐妹里我虽然嫁了个最高的官儿,但谁知是个继室,我那几姐妹都在暗地里笑我,可又怎么办?我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我拼命都要把你们给养出来,你如今能嫁高门这要放在以前事我想都不敢想的事,要我说这亲事也怪二丫头没福气,不然怎么都说“姻缘天注定”的话,可见这姻缘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挣不去、抢不走,其实也是他们没缘分,你不要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二丫头。”
纪清从生下来就觉的祖母更喜欢大姐和二姐,就是看不上她,无论她学了什么、又会了什么,从来都只夸那两个,如今眼看着纪妍是越长越好看,自己以前也只比她差了一点点儿,怎么如今看来却差了那么多!
婚事还都是耍手段“得”来的!她憋屈,难道世人都看一张脸吗?她就是不服!咕哝道:“可别人都捧着她,都踩我!”
其实这就是纪清的心病,别人虽说是捧着纪妍,但也绝对没有踩着她,但心里有疑是看东西怎么都觉得有影子,王氏心知这是女儿的心病,遂劝慰道:“我说了,你不要处处和她比,你如今的婚事就比她好,你真该想的是防着她看上了你这门亲事,万一使手段要从中作梗,拿了你这婚事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且你那些都是没影儿的事,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如此纪清才慢慢平静下来,也是,自己这门亲事这么好,要是纪妍动心思怎么办?自己都被她出风头的事给蒙蔽了,弹琴好又怎么样?娶亲又不看谁琴弹得好,还是母亲说的对,自己以后多提防着些岩溪院那边。
王氏见说通了纪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要真的怪还得怪她当初嫁进来做继室,可当时那是唯一一个比自家姐妹嫁的好的机会,她不能放过啊!
但如今既然走到这步了,咬咬牙也就过了!只要清儿能成功嫁过去,以后小儿子的婚事只会比这更好!一步一步地越走越好!
且等清儿嫁过去后,这家里也没人再敢轻慢她,她可是户部尚书的亲家,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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