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暴喝,“姓苏的,你简直欺人太甚”
隻见那蓝衣公子用力推瞭墨衣公子一把,后者打瞭个趔趄,竟咕咚一声仰倒在地,白眼朝天,四肢抽搐不已,仿若大醉。
一旁同僚神色惊诧,有人伸手去扶,却见他嘴巴大张,喉咙裡发出瞭“嗬嗬”的抽气声,几息间没瞭呼吸。
他身旁那名容貌清丽的紫衫姑娘吓傻在原地,回神后陡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死人瞭”
与此人争执的蓝衣公子目瞪口呆,浑身抖如糠筛,一把抓住旁边的人仓皇解释,“你看见瞭对不对”
“我隻是推瞭他一把,怎麽就死瞭呢”
被他碰到的人连连摆手,恨不能立刻撇清关系。
由于原世界线关系,谢澜对苏姓很是敏感,免不瞭分过去些注意,兼之整个大厅喧闹不已,他没能听清后半句,“将军想说什麽”
萧明之哪还有拈酸吃醋的心思,眉头紧皱,下意识攥住他的手,将人护在身后,“等回去再说。”
他目光如鹰,在骚乱的人群中寸寸逡巡,试图找出隐匿的凶手,却始终一无所获。
老鸨云惠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算镇定,竭力安抚宾客无果后,当即安排小厮报瞭官,几名手持棍棒的杂役迅速围瞭过来,勉力维持秩序。
谢澜被人群裹挟,离得稍近瞭些,目光自然而然停留在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皮肤表面完好无外伤,方才与人争吵时中气足,且明显处于上风,突发恶疾的可能性很小,死时面色涨红,呼吸滞涩,有口难言,倒像是中毒。
他能想到的事,墨衣公子的那些同僚也不是傻子,同样有瞭猜测,暗自提防起身边的人。紫衫少女首当其冲,当即就吓哭瞭,连连摆手澄清,“不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谋害朝廷要员的帽子一旦扣上就洗不掉瞭,干脆抓起残羹酒食塞入口中,以行动自证清白。
直到巷外传来巡卫使的声音,紫衫少女仍好端端站在那裡。
谢澜远远围观这场闹剧,以眼神示意瞭一下,“将军可认识他们”
萧明之回忆片刻,从前后两辈子的记忆裡翻出一个名字,“苏少兴,仓部司员外郎嫡长子。”
谢澜一怔,“仓部司”
怎麽会这麽巧,他们刚问出赎走姝琴姝曲的人,后脚对方就死瞭。
邺京苏姓世族隻有一个,便是当今贵妃的母傢,尽管苏少兴隻是偏系子弟,血亲跟贤国公隔瞭百八十裡远,也不妨碍他平日裡借皇亲国戚的名号狐假虎威。
京兆府掌管整个邺京及周边十三县的官司命案,府尹章书赫出身寒门,是燕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天子近臣,直接听命于他,不参与任何派系争斗。
最后一个进门的男人大概四十岁上下,蓄山羊胡,因为匆忙官袍穿得皱皱巴巴,单看表情也知道有多为难。先不说在场衆人非富即贵,压根无法留下逐个盘问,发生口角的双方,一为太子党,一为九皇子党,哪边都不好得罪,就连这芙蓉楼背后也盘根错节,拔瞭萝卜带出泥。
况且今时不比往日,燕帝年老,后宫贵妃一傢独大,是最不能得罪的一方,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也要摆出个样子来。
想通关窍,少尹假模假样地勘察一番,指挥著属下把紫衫少女、蓝衣公子连同苏少兴的尸首一同带回去,等明日由府尹决断。
人命往往要由人命来填,若无意外,此事很可能以处死紫衫少女为结尾。有那与她交好的人,已经伏跪在地不停磕头,祈求将人留下。
“大人且慢。”
萧明之阻拦不及,干脆和他一同上前,沉默守在身后,暗中防备著四周围观之人。
少府尹急著把烫手山芋送走,闻言脚下一顿,不悦转身,“你是何人,妨碍本官查案是何居心”
谢澜略一拱手,“在下傢中小有馀钱,来此消遣,不忍佳人蒙冤,故而想替她说几句话。”
紫衫少女被擒住后面如死灰,宛若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隻等死亡降临,见有人为她说话,眼珠微动,两行清泪顺著脸颊滑瞭下来。
少府尹做出驱赶的手势,“你怎知她是冤枉的,再纠缠休怪我当同伙处置。”
山羊胡身后巡卫齐刷刷拔刀,直指谢澜门面,萧明之冷笑一声,随手拈起一粒桌上散落的干果,带著气劲叮地砸在距离最近之人的麻筋上。
那人哎呦一声,手中佩刀应声落地。
谢澜毫无畏惧之色,“大人何必著急,芙蓉楼宾客衆多,不止一人看到这位公子倒地,不如暂时听听其他人看法”,他朝被抓二人的方向一指,“若真凶就在其中,则能加快结案速度,若不在其中,贸然抓人与草菅人命何异”
“嗡”
此言一出,人群哄地炸开,有人觉得他疯瞭,一介平民敢和京兆尹的人对上,认为他有情有义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藏在看热闹的人群裡高声道,“就是方才那姑娘把桌上的东西吃瞭个遍,现在还好端端站在那儿呢”
少府尹面色阴沉,如同浸瞭墨汁,“依你看来,又该如何”
谢澜笑瞭笑,“大人方才验过尸体,表面并无外伤,因此推测此人毒发身亡,是也不是”
少府尹重重哼一声,“你既猜测是下毒,就该知道身边之人最好下手。”
谢澜不紧不慢的道,“毒也有品类之分,若幕后真凶提前一个时辰在这位公子进入芙蓉楼前动手,事发后栽赃呢”
少府尹喉间一哽,面上浮起一抹冷笑,“按你的说法,她就算把桌上的东西吃干净,也不能证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