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桌角看到瞭一个“悔”字,这个字已经很有些年头,是若发爸留下的。
难道是有一件事情一直萦绕在若发爸的心头,让他悔不当初,所以要刻在桌角,提醒自己,终生都不能遗忘?
……
几个小时后,水影终于和龙盛天一起回去瞭。
因为一直在思索事情,水影一路上没有讲话,隻是走得很慢,龙盛天也没有讲话,隻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有些羞愧,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对著虫子呕吐瞭出来,水影一个姑娘傢还敢独自进入密室,真是丢脸丢大发瞭。
龙盛天心想,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一定会先进去的,可是一想到那些湿漉漉,黏液遍佈的毒虫,就不由自主地打瞭个寒颤,算瞭,他还是收回刚才那个念头吧,这样一个鬼地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瞭,太可怕瞭。
水影倒一直很安静,隻是吃瞭饭,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天上星星好像彙聚成瞭一汪海洋,流光溢彩,实在比大城市的星空好看瞭许多,隻是水影现下没心情赏景,倒觉得像是浪费瞭美景。
夜裡风凉,突然有人给她披上瞭一层棉衣,是龙湘。
她坐到瞭水影的身侧,“水姐姐,你是有心事吗?”
“以前有人说,下雨天是作案的最好时机,因为证据都能被雨水冲刷走,就好像罪恶也能被冲刷走一般。”
“可是罪恶永远是罪恶。”龙湘的声音很低,也许是寨子裡死瞭人,她显得有些心绪不宁,“水姐姐,你以前在上海的巡捕房待过吗?不然怎么会查案呢。”龙湘话锋一转。
水影点头,“你猜的没错。”
“我一月前就按你说的给你北平的傢人寄瞭信报平安,还给上海巡捕房递瞭消息,相信他们已经知道你平安瞭,现下回信可能马上就能到瞭。”
“太好瞭,谢谢你,湘湘。”水影感激地望著她。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龙湘隻是拍拍她的肩膀,“我以前总觉得,那些查案的人都是铁石心肠的,隻会给人判罪,小时候有个逃犯混入瞭寨子裡,城裡的巡捕房接到瞭消息,赶瞭过来,当场将那人给捉瞭出来,直接就枪毙瞭,给小时候的我吓坏瞭,所以我总就有个印象,巡捕房裡的人个个都铁面无私,才不管别人的感受呢,隻会办完瞭案子交差,其馀的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人与人总有不同的,就像这世界上有好人,也会有坏人。”水影顿瞭顿,“今天去薛傢好像发现瞭一个秘密,我实在没想清楚是否应该公之于衆,虽然这件事和案子无关,可我总觉得,寨民们不应该被瞒在鼓裡,这对他们不公平,可若是说出去瞭,会让寨民们信奉的传统变成一个笑话,他们都是淳朴的好人,我不想让大傢失望。”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不是发现瞭赶尸的秘密?”
水影一惊,小丫头神色如常,隻是说:“我看到你从薛傢出来就心事重重的,想来就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水影握住她的手,“我的心裡好像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要将这个秘密公之于衆,不让薛傢再骗人,另一个却说,不能说,如果说瞭,寨民们的信仰就会崩塌。”
“所以赶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和我说说吗?”
水影看到她探究的眼神,沉默瞭一下,终于说:“如果是赶单个的人,薛老大就会将死者四肢砍掉,再将他们整个装在篓子裡,背著篓子前进,这篓子之前会放油纸,以免血迹落到地上,再由一个儿子穿一身宽大的黑袍,戴上面具,扮成尸体,走向墓地。”
龙湘不由得惊恐地捂住嘴,怪不得水影这么纠结,事实实在是震撼。
“但是哥哥曾说,他看过许多尸体一跳一跳地向墓地去,这也有假吗?”
“我在薛傢看到瞭许多中草药,那些草药都是一样的配方。薛老大先将死者肚子内器官取出,塞入这些草药,不光减轻重量,还能延迟腐烂,再将死者用竹竿串起来,让帮手一前一后地抬著,夜裡看不清楚,可不就是像你哥哥描述的那样吗?”
龙湘吸瞭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水姐姐,我觉得你最终是不会说的。”
“嗯?”水影抬眸,望向龙湘。
“信仰之所以是信仰,就在于它的神秘之处,如果所有传统风俗都被戳破瞭,岂不是呆板无趣瞭?古人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他们觉得,月亮上有嫦娥,有玉兔,还有吴刚伐桂,可月亮就是月亮,千百年都不曾变过,哪有这些旖旎的东西呢?如果真要探究起来,不过是一个黑乎乎的球体,哪有白玉盘带给人那么多遐想呢?”
顿瞭顿,又说:“水姐姐,有时候我们不必那么认真,那些寨民难道真就不知道吗?不尽然吧,寨民们虽然淳朴,可他们并不傻,也许早就有人发现瞭真相,隻是他们都默契地保持瞭沉默,也许这就是对其他寨民最好的做法瞭。”
水影握紧瞭她的手,微笑瞭一下,说:“湘湘,谢谢你。”
“谢我什么?”
“有时候我身在其中,反而想不明白,这就是大傢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今天去瞭薛傢,除瞭赶尸人的秘密,我想到瞭另一件事。”
“什么?”
水影道:“我知道薛老大那天雨夜为什么会出来瞭,薛宗能无意中说,薛老大是因为收到瞭一封信,才匆忙出门的,以你对薛老大的瞭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村裡人都说,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平生最不喜欢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