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说了大半段话,还是没有说到底所为何事。
宁洛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在仙君开始废话时他就直接低头翻看书本。
书中如此写道:陈元帝年间,恶鬼乱世,占据一方领土,祸乱四方百姓。将山以西三百里,有一鬼岭,长发成土,骷髅成山,血流成河,人筋成蔓,枯树成林,无头尸倒挂成叶,遮天蔽日,不见光辉。凡途径此地者,必成筑岭之泥。
鬼岭方圆几百里无人烟,百草成枯,百花凋落,腥臭漫天。
陈元帝令兵征讨,屡战屡败,战损极其惨重,鬼怪士气更重,民不聊生。
一夜陈元帝梦游鬼域,见一十丈巨人自称鬼王,愿助陈元帝一臂之力,征讨鬼岭。
梦中陈元帝问鬼王:“你既是鬼王,为何为祸一方的鬼怪不对你俯首称臣?”
鬼王答曰:“你既是帝王,为何西域之民不对你俯首称臣?”
陈元帝答曰:“西域之民,朕之国力还未得收复!”
鬼王答曰:“为祸一方鬼怪,本王之力还未得收复。”
于此,陈元帝心领神会,不再追问。原人鬼之王,皆无不同。
此夜陈元帝与鬼王相谈甚欢。
陈元帝天明后惊醒,见那黄色床帘外立着一少年,撩开床帘一瞧,少年面容姣好,身段阴柔,执一白色折扇,漫不经心的扇动。
虽是陌生面孔,陈元帝却觉着少年气质格外熟悉,不由发问:“你乃何人?”
少年弯眼鬼魅一笑,答曰:“系你所求之人。”
陈元帝一生志向伟大,除拯救苍生外别无所求,故而立即认出了那人,惊喜道:“倻傩?可是倻傩?!”
少年答曰:“正是。”
陈元帝欣喜若狂,即刻翻下龙榻,上前道:“如此说来,朕昨夜并非虚无之梦,而是你真真愿帮朕征讨鬼岭!”
少年合起折扇,抵在陈元帝胸口,笑曰:“不过是利益互赢罢了。小皇帝,若只我一人之力,无法征讨,你需为我征来九百九十九位道士,同我一并讨伐,又需为我备九千士兵,不用精兵强将,是个人便可,我需那九千人为我献祭凝力,我才可一统鬼岭。”
读至此,宁洛不由紧蹙起眉头。他微微颔首,道:“陈元帝被世人称作‘人间鬼帝’,史书只说他送九千子民去献祭鬼怪才得以征伐鬼岭,不曾想还与倻傩王联过手……”
仙君眯眼笑笑,又道:“陈元帝也不是什么明君。与倻傩王联手后便鬼迷心窍了似的,年纪轻轻就给自己造了间巨大的地下皇陵,死后还拉了百名男丁陪葬~”
宁洛一愣,反应过来——这说的不就是慕卿山上葬着的那位皇帝吗?
原来葬的就是这位陈元帝。
继而陈仙君又转眸看向殷故,调侃道:“鬼兄,你们这些当鬼王的,是不是都爱调戏人间男子?”
这信息量大得让宁洛脑子快转不过来了,多余的话他是一点也不想再听了,继续低头看书。
书中如此记载:陈元帝为倻傩王征集九千活人,九百九十九位道士,一同讨伐鬼岭。
远在京城的百姓不知鬼岭恐怖,知陈元帝此举,怨声载道,更是道那陈元帝乃人间活阎王,硬把活人往死人坑里推。皇威骤降。
三月后,倻傩镇鬼域之事传回京城,万千白骨腥臭全部沉于地底,血流污浊之地被倻傩一整个掀翻,成无树无草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倻傩令九百九十九位道士在此地建道观,立倻傩铜像,以镇此地之下不得安息的恶鬼,以防有朝一日恶鬼掀翻土地,卷土重来。
并叫人作此书,令道士为此观积攒福德,续倻傩镇压之力。
此事了结后,陈元帝不见倻傩回京,只收到倻傩一封信:“小皇帝,我为你征讨领地,你应为我建一城池,佑我道观,保我香火不灭,方可永镇一方安宁。”
而后数月,陈元帝不曾再梦倻傩。
于是微服私访,直赴道观。
却见四方荒芜一片,道观牌匾亮着“沽鹤观”三字,他命侍从全部停在观外,独自入观去。观内空荡荡,只立一庞大殿堂,三丈铜像立于神位,供台无贡品,香台无香火,连神像都落了灰。
陈元帝伫立仰望许久,上前轻抚铜像,指尖冰凉,不由眉间一蹙,心头一凉。忽闻身后有人唤他,于是便回身,见倻傩少年模样,一如初见,笑眼望他。
陈元帝一怔,双眸轻颤,连忙问道:“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倻傩笑答:“小皇帝怎不关心这恶鬼镇不镇得住,百姓平不平安,反而问起我过得好不好来?”
陈元帝面露难色,垂下眸,道:“我一路来,未有恶鬼挡路,未见尸山血海,自是知道恶鬼能镇,百姓平安。我唯独不得知,你是否过得可好。”
倻傩笑答:“好极了,就是这些道士把我的铜像做得矮极了。”
陈元帝听罢,又问道:“我给你的那九百九十九个道士呢?为何一路来不见一人?”
倻傩云淡风轻道:“说无道士供鬼怪,建完道观便全跑了。”
陈元帝听罢,心中愧疚极了,连忙道:“待我回京城,再为你重新召集道士来!”
倻傩笑道:“能召便召吧,不能召来就罢了。反正有那九千人献祭,我如何都还能镇个几千年。”
陈元帝摇头,道:“不可,你帮了我,我自然是要为你做好万全准备的!”
倻傩抿嘴轻笑,道:“小皇帝,你再为我召道士,说不定很快就要上演官逼民反了。你这皇位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