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沥——”
阎王终于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因为就在他声音发出的那一刻,银沥的身体就被数百条嗜血而至鲛人重重压了下去,从祭坛上坠落了。
一刹那间,所有的鲛人几乎都冲着银沥的血去了,所有凡人都被留在了薄薄一片的祭坛上,暂时安全。
不知过去多久,阎王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他甚至没察觉此刻的自己已经恢复了法力。
最后还是涵月君敲了他脑袋一下提醒道:“法力恢复了,你快想办法救人啊!”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阎王和涵月两人抬头往四周张望,却见边缘的墙壁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磅礴的海水从裂缝中呼啸而来,随着裂缝越来越大,海水就越来越多,眨眼间就将这栋古楼的整面墙壁都冲破了!
“好强的法力!到底是谁?!”
然而阎王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闪电般掠过他的黑色身影往下冲去,眼神都追不上。
深渊之下,那人还用命令般的口吻给他传来了一句话:“你们救人,我去救他。”
鲛人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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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海水冲破墙壁灌入了古楼,淹没了祭堂的所有角落,迫于海水的压力,这栋楼整整有一半坍塌瓦解,成为废墟的一部分。
几乎是眨眼之间,这栋一直深埋海底数万年,不知历经多少代人保存良好的古建筑物,就此毁于一旦。
幸好被鲛人带下来的所有凡人都服用了能在海里呼吸的药物,阎王又反应迅速,很快就给所有人设下了保护结界,所以当大水漫进祭坛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顶多喝了几口海水,并没有受什么伤。
透明的结界如同将所有人包裹在一个水晶球中,正在破毁的古楼周围漂泊。
“药风,去那边休整吧,那个位置最显眼,要是银沥回来了一眼就能看见。”涵月君玉手一指,指向了古楼外围破损了一半的城楼上方。
“好。”阎王竖起两指,施法驱动结界往城楼方向移动。
结界刚刚碰到地面,涵月便就地画了个阵法,头也不回地站到了阵中:“药风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找银沥,方才那人来历不明,我不放心。”
“等等涵月君……”阎王正想跟涵月商量让她留在这里,他自己出发去找银沥,没想到涵月比他还急,转个身的功夫,她就消失在缩地阵法中,“原来叫我移动到城楼是为了方便你使用缩地瞬移……”这些前辈个个都是万年老狐狸!
药风也想去找银沥,可是面前一堆烂摊子等着他,他作为一个神明,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神仙啊!快来看看陈老,他快不行了!”法真道长的喊叫声在结界内回荡,他不敢靠近陈老,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同个笼子的室友情分,帮忙呼救这种事情他还是能做的。
其实也不怪他那么想,他们所有人都这么想。在场这些凡人又刚刚目睹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场面,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又惊又怕,害怕陈老被鲛人吸血后会变成鲛人那样的怪物伤害他们,所以根本没人敢靠近。
阎王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帮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陈老翻了个身,他探了探陈老的脉搏,说了句“还活着”,便开始运法给他疗伤。
“你真是神仙啊!真是老天开眼!”
“老天保佑,这下有救了!神仙都下海了啊!”
“神仙大人,劳烦也帮我看看吧?”
“神仙大人,也给我输点法力吧,我腿也动不了……”
“神仙,我也快不行了……啊……我好柔弱……”
阎王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这些天为了银沥奔波已经够心烦疲累了,现在还要莫名其妙地当好神仙给这些凡人疗伤,简直就是浪费法力!想到这,他恨不得拿出自己的那本许久没翻开的生死薄问问在场这些人都叫什么名字……
“闭嘴,不想死就一个个来……”阎王的声音阴沉中带着些杀气,刚刚因获救而喜不自胜的一众凡人闻声,瞬间就闭上了嘴巴。
如果银沥在的话,他肯定会忍不住吐槽一句:阎王治病,真是活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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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咸的海水漫进来的时候,那群嗜血的鲛人仍伏在银沥残破的身躯上,撕扯他的衣服,啃咬他的皮肤,吸吮他的鲜血……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痒痒的?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或者说是被一堆蚂蚁咬了很多口,总而言之,那种痛感完全不值一提。
其实在失去法力后,他就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金身永远不败不死,就算这些鲛人吸光他的最后一滴血,咬碎他的最后一寸肌肤,只要有一点法力加上一点时间,他就能恢复如初。所以对他来说,损失一点鲜血,掉一点皮肉根本不算什么。
这是他在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要拖延时间,又不能将凡人的性命架在烤架上点火,所以只能他自己出马。
只要撑到药风他们恢复法力,再撑一会儿等他们来找到他就行了。
他不怕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在海水淹没他的身体的瞬间,他忽然想到一个让他心痛不已的问题:韩拾一在死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害怕呢?他死在自己的怀里,那样安详那样平静,好像没有经过一丝挣扎……
一定会害怕的吧,那群被送上祭坛的凡人,每个人都很怕死。
不会有人不怕死。
韩拾一在死之前,除了害怕,还会想什么呢……
一定是在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