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温言道:“可是朕有不周到之处,委屈了相公?”
吕好问摇头道:“臣才疏学浅,蒙陛下不弃,擢为丞相,陛下对臣恩宠有佳,怎会委屈。”
我想了想,请他坐下,继续问道:“可是朕有失德之处,若朕行事差误,卿尽可直言,朕不怪卿!”
吕好问哆嗦了一下,连声说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宏图大略,圣明之至,言行举止更是未曾有失。臣真是最近觉得精力不支,若再强撑,恐有误国事。且抱病在身,难以支吾,还请陛下准臣离朝,待臣身体稍康,再为陛下效力。”
我沉思片刻,他才当了不到三个月的宰相,啥都没干出来,走什么走?
心中有些不满,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是依旧温言道:“吕卿既然身体不适,朕权且让太医给你诊治。国家多难之秋,还要仰仗相公勉为朕行。辞官之说,不要再提了,朕不准!”
说道后面的两句,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不容更改。
吕好问愕然,看着我,过了一会,起身告退。
然而等我将他的折子,丢到枢密院商讨的时候,他却借口卧病在床,不能前来。
我心中颇为怨恨,又无可奈何,他死活不愿干的话,我也不能强行将他绑来让他干。
干宰相又不是干苦力,干苦力他要不愿,我一顿鞭子下去,不愿也能干好。
可这宰相,他要是不想,就干不好。要是干不好,还真不如换人了。
将吕好问上的折子送给岳飞看,问问他觉得如何。
他的回信倒是简单,只说听凭陛下调遣。
既然他也认为行,让枢密院的下令,诏岳飞回京,听候调发。
圣旨一来一回,十多天的日子。这十多天里,吕好问干得还真是绝,全然不来上朝,人影都看不到一个了。
我压着心中的怒气,亲自去他府上走了一趟。
拿着一个月三百缗的俸禄,我又从来不曾亏待与他,竟然给我玩这个!想不干就不干?没那么容易!马车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甚至心中愤恨的想,谁再敢动不动觉得压力大了就辞官甩膀子不干,我就把他们,统统交给秦桧!
吕好问的老爹,本是京官,他也不是科举出身,走的荫补。
原本以为会看到颇为富贵的吕府,却没想到,他的府上竟没两个人,空荡荡的庭院,竟有些萧索。
穿廊过堂,终于来到他的病床前,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染了什么病,竟然敢连我的话也不听!
站在他的病床前,朝床上看去,一看之下,吓了一大跳,他的头发,竟几乎都白了一半,一下子好像老了许多一半,眼眶也塌陷了下去,躺在床上,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见我来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竟然真的病的不轻,而且,似乎还有更多的心事!
我忙上前,将他扶住,按回床上,又将他的被子给他掖好,看了他半晌,叹气道:“爱卿心中,究竟有何难题?说出来,朕帮你办。何至于忧心至此,发须几白!”
吕好问伸出手,抓着我的袖子,带着乞求的语调,说道:“臣只是担忧老母年事已高,无人照料。朝中之事,确不是臣能力所及,趁着臣尚未有错,请陛下成全臣,准臣辞去丞相一职,赐臣一杭州宫观使。臣在位九十八天有余,未曾献一策,心中有愧。请陛下看在臣献计西川之事的份上,怜臣之心,准臣所奏。且臣妻前些日子不幸辞世,臣实在,在无心于功名,只求薄田数亩,以度残生。臣在野,必当铭记陛下恩德,不敢有忘。”
说毕,不顾我的阻止,硬是挣扎着起来,跪在地上,给我磕了个头。
我看着他凌乱而花白的头发,不整的衣衫,都有些佝偻的身子,在心中叹了口气。
将他扶起,黯然道:“吕相公既然执意求去,朕……准了……”
转过身,走了两步,猛然止住脚步,头也未回,问道:“卿去之后,谁可代之?”
吕好问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朝中人才济济,陛下尽可择贤者而用!”
我想了想,问道:“秦尚书如何?”
听见后面的人咳了两声,大口的喘着气,我有些担忧,转过头,朝他看去,却见他的脸色,白的都有些泛青。
见他喘的厉害,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他终于喘过气来,叹道:“陛下有问,臣不敢不说。臣以为,张浚张宣抚,年富力强,亦有决断,可堪大用!”
我坐回椅子上,皱着眉,想了想,道:“只恐他年纪轻……又无甚大功……”
吕好问缓缓的道:“都督河北,守住重镇,便是大功。只是如今,李纲前去看守河北,李纲同张宣抚有隙,此二人若同在河北,若相互不服,恐有误国事。”
我想了想,点头叹道:“吕相公说的不错!朕尚未思虑至此。”
吕好问罢相的第二天,他便收拾着东西,全家都搬到杭州,做他的宫观使去了。
右相无人,左相冯澥暂且独相,我的事情,又一下子多了起来。
将以前的户部尚书不得干预的户部右曹之财归于左曹,让赵鼎统一筹划。赵鼎做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还举荐了不少官员,比如已经被之前的赵桓罢为崇福宫提举的吕颐浩,说此人有大才,可堪用。
我亲自去见了两次,将他重新请回来,协助赵鼎,管理户部财政之事。
又下诏,开恩科,定于明年春。
直到十月的时候,李纲才由汉中到了河北,而在河北的岳飞和张浚,则一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