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一个接着一个,霹雳巨响。
周明赫沉睡的魔咒被雷声破解,逃匿的灵魂被强拽回身体,意识被大雨拘禁无法飘走,木偶变回人类,他的身体也变得沉重不堪,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而他耳朵里的声音逐渐放大、清晰,他听清了这稀里哗啦的雷雨。
他的感知全部回来了,随之到来的是洪水般滔天的负面情绪,如同这雨声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张逐也被这深夜的雷雨声给吵醒,顶着一颗昏昏沉沉的大脑,很不开心。他翻过身捂住耳朵想继续睡,却在这雨声的缝隙里,听到了细微的啜泣。
他起身去开灯,便看见灯下哭得满脸泪水,将枕巾湿透的周明赫。
他惊诧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蹙起眉:“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你在哭什么?”
周明赫只是抽泣。
从小就烦他哭,张逐有些无语:“……被打雷吓到了?”他自顾自否定,“你又不怕打雷。”
“到底怎么了,你说,别光顾着哭行不行?”
被一问话,周明赫哭得更厉害,几乎是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张逐只见过小孩哭成这样,周明赫不说,他更无从猜测,心里越发烦躁不已。瞌睡也全醒了,这段时间累积的不快情绪更在这时候冒头,他实在是气恼得很。
“你为什么哭?”张逐跳下床,在房间快步走了两圈,又回到床前,“还有前面几天,你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跟个死人一样,吃饭喝水都要我来喂你。就算犯懒,你也适度一点。”
“……”
“你说话,别叫我猜行不行,我他妈猜不到。我被你搞得好烦躁。”
张逐快要爆炸,周明赫终于组织好语言,哽咽道:“……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问你为什么哭成这样。”
“我不知道……对不起张逐,对不起……”
“不知道就别哭了。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那样,看着很烦。”
“……我也不想,我停不下来……”
不想哭却停不下来,张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他也有些为难住了。
他四下看了看,左右是摸不到头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打定主意,便蹲在床头,掰过周明赫的脸,忍着对他满脸涕泪的恶心,深深将他吻住。
周明赫没有一丝抵抗。张逐的唇齿在纠缠,眼睛却大睁着,他要看这招儿对于止住周明赫的哭泣是否有效。
和他正对的那双眼,此时变成两汪小小的池塘。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泪水,不断将它蓄满、涌出、滚落、泪流成河。看来并没什么效果,他将那张哭得不能自已的脸丢回床上。
他站起来:“你哭,我去隔壁睡了,哭好了我再回来。”
他想走,周明赫却叫住他,抽抽搭搭地:“……我想上厕所……”
“你去上啊,我又没拦着你。”
“……我动不了。”
“你怎么会动不了?”
“我不知道,我动不了,你帮帮我。”
张逐实在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动不了,看他那副样子又没法拒绝:“我怎么帮你?”
周明赫不知道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都做不到,他痛恨着自己的无能,又难堪地请求着帮助:“你能把我搬过去吗?”
张逐没好气地弯下腰,将伸出手臂去环抱周明赫,这不好用力,便叫他:“你抱住我的脖子。”
他还是哭,还是难堪:“……我动不了……”
“你不抓住我,我怎么把你弄起来?”
“对不起,我做不到……你能不能快点,我很急……”
“我也想快点,这样我没法把你抱起来。”
周明赫像个高位截瘫的病人,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张逐抱着他的胸膛,把人拉起来就滑下去,这行不通。他打算用背的,周明赫无法抱他脖子,整个人都往后仰,带着他一齐倒在床上。
两人反复折腾几趟,人还没有离开那张床。他眼看周明赫睡裤的颜色加深,随后床单的颜色也变深。他尿在了床上。
周明赫的哭泣暂停了一秒,随后是更压抑的哭声,他无措又反复地道歉。
张逐见此情景也惊得愣了愣。反应过来,伸手将他弄脏的衣物脱下。
周明赫身子无法动弹,只能不停摇头:“你出去……你别管我了,哥,我求你了……”
不管他的乞求,张逐把他脱干净,双手夹着腋窝,一鼓作气,半抱半拖,把他往浴室里拖:“早点说你是要小便,我找个瓶给你接着,也不会这样。你真的好麻烦。”
给他简单冲洗之后,张逐又将他拖到隔壁房间的床上。
干完这些,他也筋疲力竭倒在周明赫旁边,侧脸就看到一张仍哭泣不止的脸,很不耐烦:“你可别尿这张床上了,我们没别的床了。
周明赫再也无法面对张逐,扭过脸去闭上眼哭,他无能、他羞耻、他难堪、他想死,却又死不去。
等张逐喘匀气,才想起来给他盖被子。光条条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能动弹。曾经满是侵略性的位置此时缩成一团,和他哭泣的脸一样孱弱,让人厌烦。
张逐才发现,之前他都只是被动接受,懒得管,随便周明赫折腾,都还没来得及这么仔细看他。
这段时间他吃得很少,动得也少,瘦了一点,肌肉也松了,肚皮只有薄薄的一层。张逐把手放在他肚子上,随着哭泣的抽噎,他肚子一吸一收,那种柔软起伏的触感,曾是张逐最害怕的,此时也让他一个激灵。再看向周明赫哭泣的脸,他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悲伤,会让他哭成这样,但他一直以来都很宽阔平缓的欲念河流,在这瞬间被灌满,突然就决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