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亿万年进化历程的严格甄选,留在人体内的每个器官、组织甚至细胞都其不可小觑的功能,再优良的手术器械也远比不上这具躯体原装的结构。
完成最后一步,李明夷再次快速清理过腹腔,留置好引流管。最后的关腹则由担任助手的谢望操作,他仅出声纠正错误。
撤去甜油麻醉后,李明夷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漏刻。
三个多小时的术程,说短不短,但对于这样一台急诊开腹手术,已经算十分顺利。
他习惯性地放松肩膀,仰脖靠在墙壁上,安静等着自己的病人醒来。
清脆的鸟啼划破黎明的沉寂。
一抹羽翅倏地掠过视野的角落,载着破晓的曙光,奋力向朝阳飞翔着。
也就在这时,一声崩溃的呼喊在手术台上响起。
“又来?!”
醒来的瞬间,鼻孔里的熟悉感觉就让仆固怀恩想起一些不甚愉快的回忆。
那道白色的身影,逆着明朗的曦光,慢慢向他走来。
“如果将军继续饮酒,还能再来。”随之而来的声音证实这不是噩梦,而是更残酷的现实。
“还来吗?”
仆固怀恩果断地转开脑袋,试图摆脱这魔鬼似的医生。
他早该想到,人在砧板,如同鱼肉!
咚。
咚咚——!
号召出征的军鼓声忽然在四方遥遥响起。
手术室中的四人同时凝固了目光。
“老夫要出征。”
仆固怀恩冷不丁的一句话可吓坏了刚刚累出一身汗的林慎。
“您的身体……”
“老夫不管!”
话虽这样说着,那抽动的额角却分明暴露出此刻的难捱。随着麻醉剂效应的退散,疼痛很快随之冲上头颅。
仆固怀恩眼也不眨,毫不客气地瞪向那张冷着的面孔。
“老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立刻止痛。”
第110章罂粟壳
这话理直气壮得像在菜市场买一颗大白菜。
李明夷可没准备容他讨价还价。
折了他一支听诊器,又消耗了一根鼻肠管,这笔账都还不知欠到什么时候,还想再来一回?
他居高临下地注目向这位生猛的老将军,视线从那不肯服输的面孔上淡淡扫过:“将军只需修养十日,疼痛自将痊愈。当然,如果将军一定要去,在下也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纵横沙场多年的仆固怀恩立刻嗅出不寻常的杀气。
这耍小刀的医生,俨然是他五十年一遇的天魔克星。
可堂堂朔方军副帅,岂能叫一个小小医夫压制住?
仆固怀恩冷哼一声,目光转向收在桌面上的那柄细刀,挺着脖颈慷慨道:“你让一个将军离开战场,不如杀了他。”
“想让一个医生看着病人送死,还是请将军杀了我吧。”李明夷玩味地握起自己的手术刀,不乏严谨地补充一句,“如果将军还有力气动手的话。”
“你小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仆固怀恩也算尝过一回吃瘪的滋味了。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就要争执,林慎赶紧横插进中间,将李明夷往门口推去。
“你先和赵公通报一声,我与师兄看顾将军。”
李明夷点点头,正要迈步,却听见躺在手术台上的仆固怀恩再度开口:“没有将军的士卒如同无帅之棋,还没打开就已经输了。”
那沉然冷酷的声音仿佛在告诉他,胡闹到此为止。
“想办法为老夫镇痛,这是军令。”
李明夷不置可否地往后一瞥,关上手术室的门。
手术室划出的白线外正黑鸦鸦站了一群士兵,一见军医出来,当即紧张地注目过去,用眼神巴巴问着——
将军好了吗?
“手术很顺利,再观察片刻就可以送回营帐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