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线都来不及剪,他立刻将伤员一把推向有顶部遮蔽的死角。
与此同时,一道雪亮的刀刃从视线中一掠而过,唰地挥向他背后。
噼里啪啦,火星四溅。
被斩断的箭枝擦着后脑勺而过,噔一声栽进血淋淋的泥壤,滋起一抹青烟。
李明夷被刺得一个激灵,还未来得及撤开,便觉身子一重,肩膀被一股蛮力拉扯,猛地将他抓进一道阴影下。
“你找死吗?!”
不等他道谢,一道压着怒火的呵斥已经劈头盖脸落下来:“要救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知不知道一个军医死了,我们得倒贴多少士兵?”
凌策一边小心地探头观察敌情,一边忍不住瞪去一眼。刚才要不是他冒死出刀相救,那聪明的脑袋现在已经开了花。
“别废话了。”李明夷伸手擦擦被烫伤的后脖颈,一刻也来不及庆幸刚刚躲过的一劫,瞳孔中不断映出燕骑兵逼近的身影。
其余诸人,也都几乎下意识屏住呼吸。
军医们虽不算手无寸铁,但在燕兵强悍的铁蹄前面,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对付不了手持兵刃的敌人,那就只有对付他们的坐骑。
李明夷将视线聚焦在那飞腾的马蹄上。
见他丝毫没有被救的客气,凌策啧了一声,目光严肃起来:“你们快走,我……”
准备好的豪言壮语刚开了个头,便见身旁这人倏然站起了身。
一枚不甚起眼的陶罐,在夜空中划过圆弧的抛物线,啪的一声,正好碎在只有几丈之遥的燕马蹄下。
挂在碎陶片上的液体很快弥散在地面,透明的油液映出一张张带着些许迷惑的血腥面孔。
高高跨在马背上的燕兵们,随意地往地上瞄了一眼,不由被这儿戏般的抵抗逗笑出声。
可就在下一刻,他们胯。下的战马竟像突然逢魔一般,疯狂地仰天长嘶,甚至撒起蹄子,失去理智地横冲直撞起来。
“吁,吁——!”
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主人,只能狼狈地拉住缰绳,拼命试图控制明显受到惊吓的马匹。可他们越是想将马匹停在原地,马儿的眼神越是显出对未知之物的惊恐,四只马蹄死命向后刨地,本能地想要窜逃。
“是中原邪术!”面对认知之外的事物,领队的燕兵只能将原因归结于此。
眼看那群军医就躲在眼皮底下,可若为了几个杂碎失去珍贵的战马,对于骑行作战的他们而言无异于自断双腿。
权衡之下,他只得咬牙切齿地回瞪一眼,凶煞的眼珠中刻出那张一闪而过的中原面孔。
“先撤!”
杀气凛凛而来的骑兵小队,忽然人仰马翻地绝尘而去。
“……哈哈哈!”
正当军医们还懵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时候,见识过李明夷是如何击退大鹅的凌策头一个反应过来,捧着肚皮笑得抽搐。
“挺能干嘛!”他那刀柄往旁边捅了捅,“这么厉害的玩意,早知该多弄点。”
李明夷倒是想。
乙。醚最初在西方的流行,便是作为宴会狂欢的佐料,拥有高级智慧的人类尚且会被这种气味古怪的油液迷惑神志,更何况嗅觉灵敏、易受惊吓的马匹。
可惜甜油造价不菲,且根本没有量产途径,在空气中一挥发,效果也不会持续太久。
这回算是好运,这支燕兵根本没有接触过手术用的麻醉剂,才会被吓得紧急收兵。
轰隆一声,摩擦的云层发出重重的雷鸣。紧接着,便有沉坠的雨滴砸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
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上所有人的脑海——
燕兵还有余裕抄尾偷袭,前营竟分不出一兵一卒前来支援。
上回攻袭潼关一战,有李韶光带队早早伏击在侧,某种意义上算是刻意诱敌歼杀。
这次的情势明显不同。
凌策慢慢收起笑容,凝重地望向正观察敌情的周春年。
“他们一时应该不会回头了。”看穿青年的意图,周春年闭了闭眼,颔首应允了他的眼神。
“军医的职责本为保护士兵,如今前营陷入死战,你先行支援。”
凌策提着陌刀,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目光在逐渐铺下的雨幕中转过一周,看着这些相处不久的面孔。
“去吧。”李明夷不知何时已回到伤员身侧,头也不抬地继续收尾刚才紧急的缝合,“这里不需要你了。”
其余军医也都一一回到自己的位置。
大雨哗然落下,前方熊烧的战火逐渐被浇熄,视野再次陷入一片昏黑。
凌策郑重地点点头,握紧刀柄,头也不回地奔向一望无际的雨幕。
第104章环甲膜穿刺术
雨幕将视野的可见度再次拉低,空气中弥布的烟尘很快被冲散。本应速战速决的攻袭战数度被大雨中断,都深陷泥淖的双方军队,谁也没有率先撤兵的意思,仍在不停调整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