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晚,她们惊惧不安的坐在客栈里,年小青轻微发着抖,说道:“后来……后来我怀孕了,富哥觉得她没用了,就想把她转卖掉,可她……她性子太烈了,没人敢买。”
温鱼皱了皱眉,“然后就把她打死了?”
年小青的眼泪蜿蜒而下,哽咽道:“是,而且其实,总有人没有被驯服的,村里的男人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教训,然后就,然后就……当着我们的面,将人活活打死了。”
提到当时的场面,年小青忍不住手脚发凉,她感觉那天的天空都是灰色的,她看着富哥活活将人掐死,村里女人的哭叫声、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那女人其实去世并没有太久,不过十几天。
年小青扯开嘴角干笑,“如果……如果你们早点来就好了。”如果他们可以早点来,那么那个姑娘就不会这么早就死了,她再坚持十几天,就能重见天日了。
年小青又问道:“那,尸体……带出来了吗?”
温鱼点了点头,年小青心下宽慰不少,自言自语道:“她曾经求过我,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这恨,她不情不愿的来了那鬼地方,总不能死后都没能得偿所愿,也没能让她离开。”
四周静寂,这时,护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林鸿卓醒了。
年小青一愣,又下意识去看温鱼,人被救出来之后,在短时间内,会下意识的依赖救了自己的人,哪怕成年人也不例外,温鱼轻声道:“去见见吧,他一路走来,不就为了见你么?”
年小青哑声道:“可我这个肚子……我怕他看见。”
她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明白,像她们这样的人,以后是没有指望了的,就像那短发女人说的,是该自戕的,活着也是给家里人蒙羞,不如死了干净。
可人都有私心,她也想见一见林鸿卓,当她知道林鸿卓为了她,居然从京城,靠着两条腿一路走了过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这条命,哪怕是当真死在这了,也是值得的。
温鱼笑道:“看见了就看见了,说白了,这段经历的确是抹不去了,但你才……你多大来着?”
年小青抹了把眼泪,“十九。”
真小。
温鱼继续说:“但你才十九,我看你目前身体没啥毛病,往小了算活到五十问题不大,你后面还有三十年,难道以后的三十年里,都要因为这半年而折磨自己吗?”
年小青一怔,随即默默擦了眼泪,上楼去了。
……
淮州城虽然不及京城繁华,但好歹也是个城,温鱼给了那些人银子,让她们在这城里逛逛,她们一开始还怯怯的不肯答应,但真买了东西之后,就忍不住想逛逛了。
温鱼这也累了一天了,有些昏昏欲睡,顾宴拍拍她的肩,沉声道:“待会淮州府衙的人会过来。”
提到这淮州府衙,温鱼就忍不住想冷笑,在淮州的地界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要说淮州知府一点责任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而淮州府衙那边听说从京城来了大官,现下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说白了这块地方穷,平时又是天高皇帝远的,淮州知府当得跟个土皇帝似的,生怕京城的人发现了这里不对劲,从城外十里地的位置就开始跪迎,可是跪了半天也没看见车队过来。
知府率领府衙的人在城门口跪了足足快一个时辰,顾宴的护卫才算是姗姗来迟,说请他们直接去客栈。
淮州知府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来了,但是个京官就害怕,因此也不敢有任何怨言,立马就跟着护卫去了。
是有案子要和我商量?
显而易见,淮州府衙的人心理素质都不算太好。
具体可以体现在,当他们漏夜赶往客栈时,看见客栈后院拴马的地方栓了一大群人的时候,淮州知府差点没厥过去。
顾宴这时候才从阶梯上下来,淮州知府名叫廖同,身材圆胖,站在客栈大堂仰视着顾宴,只觉得这人穿着气度不凡,但又不知道是何等人物,心里正惴惴不安。
顾宴唇线平直,眼神冷淡,“廖同?”
廖同暗暗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作揖道:“是……是,不知大人是?”
顾宴几步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明明并未发怒,甚至并未说话,但廖同就是心里慌得不行,忍不住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脸,拱手道:“不知大人……哎哟!”
他话音未落,那边影三已经一刀柄打在了他的膝弯处,厉声喝道:“大胆!此乃安远侯世子,大理寺卿,尔等竟然不跪!”
刘同打了个哆嗦,本来只是有点害怕,现在是真的恐惧了,战战兢兢道:“下官不知是顾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顾宴懒得听他废话,只道:“淮州城出现拐带女子一事,是否属实?”
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瞎认下来啊,廖同只是蠢,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他要是认了,那可就成了他的问题,他只能咬着牙道:“下官不知啊,大人您有所不知,淮州虽然贫瘠,实则面积广大,下官平日里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许多事情未能顾及……”
他心跳如擂鼓,说话时甚至不敢抬头。
顾宴静默片刻,嗤笑道:“未能顾及?”
廖同听出他语气不虞,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顾宴这人,在朝中的名声可称不上好,哪怕廖同离京城老远了,也听过这位大爷的种种事迹,他一边想着这位爷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罢免了,另一方面又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知府,直属上级可不是他顾宴,他……应该不能有这么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