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耸肩,“在这样的山窝窝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带着人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咱们上哪找去?”
“而且,我们此行带的人也称不上特别多,几十人而已,虽然真打起来落不着好的是村民,可是……淮州城离这里可不远。”
她又将声音放低了,“就算我不说,大人你也已经明白了,沧县的事淮州城知府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又聋又瞎,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不敢动你,还不敢动人质吗?”
她拍了拍顾宴的肩,“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害人的。”
顾宴望着她,久久不语。外面隐约的人声热闹而模糊,但房间里却安静的落针可闻,顾宴忽然觉得,这个自己从案发现场捡回来的小姑娘,有着出奇的理智,冷静到了漠然的地步,她的一举一动都权衡过利弊,但唯独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也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太相信他。
……
天穹阴郁,小河滩边上的水却很干净。
一个皮肤很白,却隐隐能看出显怀的女人拿着一个木盆,慢悠悠的走到小河滩边,因为肚子,她蹲下的动作显得很艰难,同样在小河滩边的另一个高瘦女人扶了她一把,她麻木的抿了抿唇角,将木盆里的脏衣服挨个提着角扔到水里。
但也只是扔到水里,任由被小河滩上的水冲刷,其余的动作就没有了。
河面照映出她的脸,黑发凌乱,皮肤苍白,因为怀孕而造成面部浮肿,左眼处有明显的淤青,连带着整个眼白都隐隐发红。
“这样衣裳怎么洗的干净?”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女人整个人一抖,惊惧的回头,她身后那个男人体型高而壮,明明说话时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她还是有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上来的恐惧感。
“怎么洗的干净?啊?”男人慢慢抓住了她的头发。
她痛苦的捂住肚子,支支吾吾出来一个单音节。
“哑巴了?”男人的语气愈发深沉,接着不等他回答,劈手就是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了她的脸上,她死死咬着嘴巴不肯再发声,只觉得额头、下巴,都被打了几拳,但她早已习惯,她闭着眼睛,好像隐约听见身边还有几个声音,嘻嘻哈哈的喊着“别打肚子。”
都怪这个肚子!
都怪这个肚子!
我再也没有退路了……我再也没有未来了……她突然认识到了这一点,心里只剩下越来越浓的悲凉感,她有时会感觉自己要死了,但是每当快死的时候,他们又会为了肚子里这块东西,而不让她死。
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
她这样想着,又一次坠入了黑暗。
……
而客栈这边,也没人知道温鱼是用了什么方法劝动了顾宴,顾宴居然真的同意了。
于是乎,这边就大张旗鼓的闹起来了。
客栈大堂里,掌柜、小厮,包括老婆婆都从房间里探出一个头来,好奇的往这边看来。
那位张扬跋扈的美貌小夫人,和她那位丈夫吵架了,吵架就吵架,还把客栈的东西扔的扔、摔得摔,看掌柜的表情,显然恨不得活剐了这对糟心的夫妻。
“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买这间客栈,我就不走了!”温鱼大声哔哔。
顾宴抬着下巴,冷哼道:“你明明知道我们还有事!不要在这个时候任性!”
温鱼的戏可以说是浑然天成,她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劈手一指门口,“你滚!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反正我不走,你爱去哪去哪!”
一具女尸
温鱼大约是第一个敢这么跟顾宴说话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温鱼坐在大厅,看着顾宴带着人离开时,还叉着腰怒骂了几句。
顾宴走后,温鱼又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间,然而一回房间,她就瞬间塌下肩膀,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躺。
自己这算是作了个大死,现在客栈那边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条大鱼,温鱼对自己的判断一向很自信。
然后她的窗户就忽然被打开了。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愣愣的看着凭空出现的顾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还爱岗爱民的上司了吧?!
顾宴对于走了窗户这件事毫不在意,甚至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能显得比旁人矜贵几分,他矜持道,“安心了?”
温鱼:……?
她眨眨眼,“说句实话,你不来我也挺安心的……影一影二都在呢,而且你们又不会真的走远。”
顾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温鱼只好钝钝地点头,直觉顾宴这话说的怪怪的,但是哪里怪也说不出来,她说:“那你先藏好了,那个小厮的银子还没赔呢,他们肯定也想刺探我身上还有多少银子,肯定要来找我的。”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只听“梆梆——”两声,门外传来小厮模糊的声音,“贵人,那银子你总得赔吧?”
温鱼吼道:“别想!都滚!滚出去!”
门外静了静,再然后门轻微的吱嘎响了一声,小厮把门打开一条小缝,一双眼睛通过缝隙逡巡着,只看见温鱼一个人怒气冲冲抱着枕头坐在床边。
小厮如毒蛇般阴冷的目光黏着在温鱼身上,最终又关上了门,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了。
……
“老婆婆”冷笑一声,压着嗓子说:“今天都什么日子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来告诉我,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