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那,一个脑袋两个大,低着头沉默得像个拖家带口背负房贷车贷的中年大汉,老气横秋地按熄了烟头,丧着脸转回身:“明垠,安平先生说了,你幼时身上的伤蛰伏体内,虚弱时极易爆发,孕期束腹也对你很不好。”
“咱们上次有你母后留的千年灵参,有妇科圣手安平先生,这次呢?何况如今身处边关,甚至不在宫里,条件还不如上一次好。”
殷明垠轻声:“孤不在乎吃苦。”
“我在乎。”顾西瑗眼眶红红的,“你别说了,我去药铺拿药,一碗药喝下去什么事都没了,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你的性命。”
她起身往外走去,还没跨出门,就见弘遂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赶紧一伸手抓住他:“去哪?”
他看她一眼,声音闷闷的:“给殿下拿药。我觉得你说得对。”
顾西瑗拍拍狗子的肩:“乖崽,去吧。”
感受到背后一道宁静的目光,她叹了一声,转身回到床头,把殷明垠抱入怀里,紧紧相拥,吻了吻他的眉眼。
少年眼尾泛红,泪痣似一颗碎星,抬起眼睫看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顾西瑗看他把手放在小腹,便伸手拢过他,更紧地将人搂在怀里,安抚着背脊,亲吻他的额发。
直到感觉到一点湿润落在手背,她抬起他的脸,看见脸颊上的泪痕。
“上次真的是意外……”殷明垠哑声呢喃,睫毛湿湿软软地垂下来,“瑗儿,我想要它。”
这是成婚那晚得来的孩子,它在芪月村的祝福与美满中诞生,是幸运与爱意的凝结,有着最美好的意义,不该如垃圾那般被父母丢弃。
“那日,是我们真正成婚的日子,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一天。瑗儿……孩子在这个时候到来,是上苍给你我的礼物和纪念,它并非是我的灾难……”
顾西瑗吻着殷明垠湿漉漉的睫毛,听见他酸哑的呢喃。湿润的泪落在她肩上,浸透了衣料,令人心尖发颤。
祁璎听不下去了,起身提议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带阿属回芪月村养胎,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回京。”
“一来,村子里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阿属的秘密暴露,孕期不必束腹;二来,芪月村有巫医,到时候也方便接生。”
“只是此番折返回去,又要耗费半月多的路程,舟车劳顿,孕初期最要小心,阿属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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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垠略一思忖,摇头道:“不成……离京时日太长,何况如今边疆之事尚未厘清。”
顾西瑗:“兄长之事我能自行处理,京中有文家和晏家看顾,要事飞鹰传信,无需忧心。你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明垠,若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我觉得姑姑说的可行。”
“咱们就回芪月村,生完再回京,那里会有最好的照顾,你也能无所顾忌地安胎。”
殷明垠凝视她良久,轻哑道:“你同意了?”
顾西瑗轻叹一声,将他抱到怀里,小心摸了摸平坦柔软的小腹:“你说得对,这孩子在成婚当晚到来,是上苍对我们的祝福和纪念。”
“明垠,只要你愿意,我便陪你一起。何况,我还真敢打了太子腹中的小皇孙不成?”
殷明垠轻轻一笑,紧拥住她,耳鬓厮磨:“好,那我们便要它。”
祁璎也欢喜起来,提议道:“既然决定了,为阿属的身子着想,咱们先在这昱城歇息几日,待瑗瑗找到兄长,阿属的伤寒也好转了,正好一路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