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市长也到现场拜奠了父亲,说了几名安慰杜怡奇的话,他是个明白人,也不会说太多。只说自己已经找了公安局长,请务必尽快缉拿凶手归案,还一个公道,还市民好的一个环境。
州党委办公室也送来的花圈,杜怡奇知道这一定是张副书记的意思。
一切和别人家的灵堂、葬礼一般无二,几天后,随着教育局长曹威的指挥,一队汽车拉走了父亲的棺材,拉去的地方还是安息园,在那烧花圈的熊熊大火中。
杜怡奇觉得生命的脆弱和短暂,这几年,自己来了这里多少次呀,这里已经埋葬了不少杜怡奇认识的活人。
光阴似箭,为什么光阴似箭,因为箭箭穿心。
可贵的生命总是那么容易就被夺去,就消失了。
自从看到父亲的尸体,他就混乱了,一直混乱着。父亲如果是被时光夺去的生命也就罢了,好歹还算个喜丧。可惜父亲不是,而是在一个文明的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菜霸挥刀砍死的。
父亲跟他们这些人有什么仇,他们要下这样的毒手。父亲死不瞑目啊!
李副市长特批了杜怡奇一周时间不上班,调节调节心情。
那一周,杜怡奇天天到公安局去打听,人抓到没有,都把市公安局局长找烦了:“你回去吧,再别来了。我们比你还急呢,尽快破案,逮捕凶手是我们的职责。你也是政府办公室的主任,不要动不动就到公安局大吵大闹,注意身份。回去吧,回去吧。”
杜怡奇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市公安局,他不知道这些警察到底能不能逮回杀父亲的凶手。
没去上班的那几天,杜怡奇去了父亲出事儿的菜市场,那些卖菜的市民三三五五地谈论着这次的械斗。
杜怡奇天天去问,天天去听,最后基本明晰了父亲被害的经过。
菜市场的这些人都是全国各地来淘金的小老板,并没有多大的投资,来到边境市也不过只是为了一口饭吃。
边境市地处边境,一年有半年的冬天,每到冬季蔬菜的奇缺和价格的走高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冲着季节的利润这些小老板都跑来了。
可是盯着这块肥肉的人远不止他们,附近的批发商也来了。都来抢这一杯羹,都来切这一块蛋糕。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起码全是正常的经济行为,正常的竞争。
更令人发指的是,边境市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帮没有正经职业的年轻人,他们也开始在菜市场到处指手划脚。
他们自己开始给菜市场制定每天的蔬菜价格,要求这些菜店的老板按照他们规定的价格卖菜,胆敢不从者,不是打骂,就是没收全部资产,强力驱逐出边境市。
而外面运来蔬菜的批发商,常常只能把菜卸下,收不到一分钱。
这就是这帮人的目的,他们就是要控制全市的菜篮子。
事实上他们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尽管边境市的交通条件取得了日新月异的改变,有大量的蔬菜可以运得过来,可是,冬天的几十元钱一斤蔬菜的价钱仍然普遍存在。‘
父亲去的那天,正碰上这些人教育一个外地来的不服从管教的菜贩子。
父亲看不过去,说了几句,就遭到了群殴,可怜父亲年龄太大,躲避不及,而那些年轻人又太年轻,下手没把握,酿成了惨剧。
案情是清楚的。
因此,杜怡奇又去了一趟公安局,公安局的答复和上次没什么区别,让他回家等待他们拘捕罪犯的消息。
转眼一周的消息过去了。杜怡奇又到了上班的时间了,那些天,杜怡奇的心情一直混乱着,一直平静不下来,就连父亲出殡后答谢帮忙人的晚宴他也没参加,全权由露琼筹办了。
准备上班的头天晚上,杜怡奇对露琼说,自己要上班了,再怎么样,生活也得继续,爸爸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是这样在他的事儿上纠结的。
露琼说那阵子,亏了有柴芳的老公曹威帮忙,让杜怡奇抽空谢谢人家。
杜怡奇说让露琼帮他谢谢就行了。
其实谁的不幸终归是谁的不幸,别人能给杜怡奇送个花圈,发个唁电,用尽天下最好的词,然而,他们只不过是一时的表现,他们不是像杜怡奇一样是真正的哀痛,他们只是为了给他表示着什么。
李副市长来了,打了六百元的礼金,然后就去忙他提职的事情去了。
市委副书记没来,却差他的秘书前来吊唁,也打了四百元的礼金。他的秘书来的时候,对杜怡奇说:“杜主任节哀,兄弟可比不了副书记的阔气,你也明白咱们当秘书的工资,兄弟只能折一半。”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别谢别谢,谁都有走窄了的时候,别太难过了,咱们兄弟都是伺候人的,他们归他们,咱们归咱们。”市委副书记的秘书对杜怡奇轻轻地说。
是啊,都是当秘书的,的确是没有利益牵扯的,如今的世道,当领导秘书的各个是人精,谁愿意没事儿得罪人呀,与人为善总不见得是坏事儿吧,人家副书记跟李副市长斗法,那也许也是官场斗争的需要呢,背后有着巨大的利益之争。
可是我们当秘书的之间斗就有点没意思了,哪天领导一提拔,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秘书们呢,还得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结那门子怨,没道理,也没必要。
副书记秘书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杜怡奇就想,当领导多好呀,对谁都可以这样的阔绰。阔绰其实是很厉害的武器,在这个时代,如果你不阔绰,谁都把你不当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