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过一个情字,就此缠绕一生,为此生死也是无怨无悔。
是故情之为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赵妍忽然落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见一面,只这最后一面。我都快死了,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我没有别的奢望,只想说上几句话罢了!”
“公主何必呢!”梁以儒摇头叹息。
“到底不是皇兄不许,终是他不愿相见。”赵妍盯着清梧宫的门口,“他若不肯相见,我——”
“公主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还执念不悔?”梁以儒抬头,“回去吧!”
赵妍望着梁以儒,泣泪两行,“少傅大人可真心的爱过一个人?”
梁以儒不语。
“爱到骨子里,便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将其从生命里剔除。有一些人,真的有一种本事,能让你把他的名字刻进灵魂深处,让你不再计较生命的长度,哪怕他只是多看你一眼,只一眼,你也能心满意足的为他死。我遇见了,可是我没能抓住。”赵妍泪流满面,“如果我没有那么贪心,如果我早点解脱,也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梁以儒行了礼,起身的时候抬头看一眼紧闭的清梧宫大门,默然不语的离开。
赵妍笑着落泪,她到底是没机会的。
从一开始,赵朔就没有给过她机会。
“公主?”兰珠上前。
“回去吧!”赵妍放下帘子。
“起轿,回宫。”兰珠道,而后站在了轿子旁。
软轿内的赵妍,还在无力的诉说着心里的痛楚,除了兰珠,她无人可说了。自从夏雨来过之后,薄瑶太后便整日留在佛堂内诵经,再也不见任何人,包括赵妍。
“母后不肯见我,皇帝也不肯见我。从夏雨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其实就已经被逐出局了。我本就是个替子,是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棋子。”赵妍靠在轿中,泪落两行,“可我要的太多,我想要自由又想要到手的荣华富贵。我想要他可又放不下自己的公主的位份,那是我拿命换来的,我岂能随意放弃。”
“但如今,我想活着,却最终还是自食恶果。这世间,原来真有报应的存在,而我——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轿子里的赵妍,声线哽咽,话语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兰珠低低的呜咽,“公主,别说了,咱回去好好养着,一定能好起来的。”
“九皇叔到底是太聪明了,他看我,比我看我自己还要通透。”赵妍继续说着,“所以他从不拿正眼看我,因为我真的是卑鄙之人。我错了——真的错了——”
“公主?”兰珠低唤。
“我累了,到了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歇会。”她声若蚊蝇,说的很轻,却好似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淡淡的好像夹着笑意。
兰珠俯首,“是。”
软轿走得很稳当,回康宁宫的路很远,走了一程又一程。
兰珠在旁慢慢的跟着,及至康宁宫门前落了轿才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公主,到了。”
轿子里没有动静。
兰珠蹙眉,又上前一步,低低的唤道,“公主,康宁宫到了,该下轿了。”
轿子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兰珠突然慌了,快速撩开帘子。
帘子被掀开,触目嫣红,赵妍靠在轿子里,唇角微扬,尚有血沿着她的唇角缓缓滴落。衣襟上,罗裙处,皆是斑驳血迹。
“公主?公主!”兰珠哭喊,“来人,快请御医,请御医!救公主!”
转瞬间,康宁宫乱作一团。
只是这一次,康宁宫再乱,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公主的死活,对于所有人而言,如今都已不再重要。再没有薄瑶太后的心急如焚,摄政王东方越的焦灼万千,皇帝赵禄的徘徊不去。
康宁宫,便算是冷到了极点。
方英来了一趟康宁宫,御医摇了摇头,她转身便离开了康宁宫,甚至没有进去看赵妍一眼。
疾步走进慈安宫的佛堂,方英压低了声音,毕恭毕敬的跪在薄瑶太后的身后,大礼参拜,“启禀太后娘娘,公主——去了。”
薄瑶太后指尖一顿,手中的佛珠稍稍一滞,而后又继续转动,不骄不躁,无悲无喜。
吴恩也跟着躬身进门跪在了方英身侧,轻声低语,“太后娘娘,奴才刚从皇上那儿得来的消息。皇上说,公主福薄命舛,本该厚葬。然则公主于大燕无所功立,怕是有人不忿,是故——薄葬之。”
薄瑶太后的眉头,微微凝起,终归是一言不发,继续敲着木鱼念着经。
见状,方英瞧了吴恩一眼,二人默不作声的退出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