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眼里,皇帝本就是个懦弱无能的存在。远远的,公主赵妍淡然伫立,含笑望着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男子,这样的风华无限,不管何时何地,都难掩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
他是生来的皇者,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若非当初——赵妍轻咳两声,兰珠快速为赵妍拢紧了衣襟,“公主?”
赵妍拂袖,示意她莫要出声。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眉目温存,一如他平素的淡然如茶之态。
“他生气了。”赵妍低语,唇边带着笑,眸中带着伤,“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你看他在笑,实际上他想杀人。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也不是鲁莽之人,可为了夏雨,他竟然策马闯宫。闯宫是死罪,可他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继续轻咳两声,赵妍面若白纸,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里轻颤,好似随时都能消散而去。
“我以为,只有叶知秋那个死去的女子,才能占据他的心。我以为,人都死了,一切都该尘埃落定。可我料到开始,却没料到这结局。”赵妍轻叹一声,唇边依旧带着笑。她望着那个傲视一切的男子,俨然视天下为无物。
他有这样的资本,也有这样的资格,可是他身前的那个少年,却会成为他的障碍,他所有计划的败笔。赵妍忽而笑得微凉,“其实,他已经输了。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如何能得天下?不过这样也好,得到了天下又能怎样呢?还不如输,输得一败涂地。”
只有他输了,她才能——
深吸一口气,赵妍淡淡的笑着,依旧站在那里看他。
夏雨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赵妍,赵妍的那种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不是贪婪,不是欲。望,是一种翘首期盼,好像在期许什么,可又好像要放弃什么。
那种复杂的眼神,让夏雨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总觉得她直勾勾的盯着赵朔看,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企图。好像在她眼里,夏雨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存在,而眼前的赵妍却——夏雨愕然回过神,该死,她在想什么?
想那么多干嘛?赵妍是什么感情,与她何干?与赵老九何干?
撇撇嘴,夏雨仰头,刚好能看见他精致的下颚,以及突然吞咽的喉间,“爷,咱走吧!”
他低眉,突然用身后的玄色披风将她严严实实的遮在了怀中,“不许念着这里的一切。”
披风遮下的那一瞬,她禁不住看了马下的赵禄一眼。赵禄张了张嘴,好似要对她说点什么,那双微微焦灼的眼眸就这么毫不遮掩的直视着她。
终究,眼前一片漆黑。
赵朔营造的黑色世界里,只有属于他一个人淡然茶香。四周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寂静的世界里,她只听见他胸腔里的那颗心,有条不紊的跳动。
“小气。”她低低的道了一句,心里却有三月暖风拂过。
“微臣告辞!”赵朔勒马调头,马蹄撒开,直冲宫外。
“不必拦着。”赵禄道,所有侍卫军皆俯首退下,“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皇兄就那么喜欢夏内侍吗?”赵妍幽幽的笑着。
赵禄转身,不冷不热的瞧了她一眼,“妍儿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吧!外头风凉,若是着凉,只怕母后要彻夜难眠的。”
“皇兄就不怕母后知道?”赵禄擦身而过之时,听得赵妍这样说着。
眉目微冷,赵禄冷然望着她,“这是朕的事,与你何干?与母后何干?”
“我不说,也会有人说,这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见,能瞒得住吗?你以为母后在诵经在佛堂,就是瞎子聋子?”赵妍轻咳两声,兰珠搀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在回廊里。
赵禄嗤笑两声,“知道又如何?朕就是召夏内侍入宫了,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皇兄此举直接招致睿王闯宫,此后流言蜚语,只怕有碍皇兄圣誉。”赵妍虚弱的扭头看他,“你可曾想过,母后为你筹划多时,为你做尽一切,很可能都毁在你的一时不察和意气用事之中。你是皇帝,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朕的皇位怎么来的,不用你提醒。但是你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朕再提醒你一下?还有你这一身的病?嗯?”赵禄冷笑两声,“咱们都是半斤八两,在母后那里,还不是——什么都不是?母后再怎样不高兴,朕还是皇帝,而你呢——若非朕与母后,你早已远嫁大夏,还能安然无恙的留在宫里。”
赵禄上前一步,冷眸利利,他最厌恶的便是赵妍这一惯保持的笑容,就好像赵朔一般,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保持着最初的平静无波。
就好像经年无法融化的霜雪,看得见的笑,看不见的铁石心肠。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朕只能告诉你,你最好死了心肠,否则咱们走着瞧。”赵禄怒而拂袖,快步离开。
赵妍咳得厉害,以至于无法前行,只能坐在一侧的栏杆处休息半晌。
“公主?”兰珠心惊,“奴婢去请御医。”
“不用。”赵妍摇头,“御医有什么用,来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些年喝的药还少吗?”说着,便靠在了栏杆处休憩,“皇兄说的一点都没错,只是他还是没能学会克制自己的脾气和性子。孩子般的性子,能坐拥天下吗?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早晚是要吃亏的。”
说着,又是咳了起来。
嘴里一阵咸腥味,赵妍骤然蹙眉,拿了丝绢捂着口鼻猛咳,只觉得掌心潮湿一片。
待回过神,竟是婢女玉珠率先惊叫起来,“血!公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