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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煤矿（第1页）

也许是老天睁眼，抑或是作弄，卯生救儿的活动终于有了头绪。老幺满口答应救仲甫。并说：“小菜一碟，不就是贪便宜买两本破书这屁大个事儿嘛”。

这老幺不是外人。他是卯生师傅楚露的小儿子。乳名叫幺娃子，卯生一直叫他作老幺。他叫卯生哥哥。老幺当兵十八年，去时熬上空军机械师，转业时为机械大队的中队长，据说相当于营长。其人身材高挑、笔挺，一表人材，潇洒倜傥。他平素衣着整肃，步伐规范健美，永远都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

老幺待人处事严肃认真，谈吐果断，不苟言笑。他转业地方多年，依然军人作风，几乎无人见他隔天剃胡须，无人见他松过风纪扣。他堪当退伍军人的楷模。

老幺事业心极强，洒脱的外表下，掩藏着一副“财迷”心肠。其经济头脑与改革开放潮流极相吻合。所以，他身为金融干部，竟也敢顺潮流而起，逆行规而动，托其兄长海山名义，开办了一个小煤矿。这煤矿是他事业心的体现，是发财的美梦，却又是他的一个麻烦。老幺的困难是，那煤矿距他单位有数百里，缺乏管理人材，自己遥控不力，以致经营多年，反而负债累累。

如今，煤矿不仅正值困难重重、骑虎难下之势，而且近期又遇到地方上的刁难与“扯皮”，导致现已停产，情况相当危急。

为此，当他他偶尔闻听仲甫出事，于是便想到了卯生。他想效西周文王聘请姜尚那样，欲请卯生出山为其效力，希望能力挽狂澜。但他知道硬请卯生很难。因那煤矿地处深山老林，条件艰苦，而卯生身体较弱，不胜其苦。所以他便想到了利用卯生重情心理，自告奋勇地答应救仲甫，以期以情动之，引其就范。不过其人良苦用心中，虽有私心却无恶意；救人急难，怎么说也是积德之举。

“哎，你也是，”老幺为卯生敬上烟道，“怎么不早对我说呢？撇下亲弟兄不打招呼，反而四处去求告别人，真是！”

卯生苦笑道：“俗言隔行如隔山呀。谁知道你搞金融的，还能手眼通天到司法界？”

老幺媳妇儿帮腔，说老幺有很多战友在县城内，而且办这类事情都很对口。其中一位，曾经就很轻巧地为他们亲戚办过类似的事情。老幺说，他听到关于仲甫的事情后，马上即给战友通了电话。战友答应今日来作客。所以，老幺要求卯生留下陪陪他的战友，拉拉近乎，套套感情，估计很快就可以放人。

看来，老幺不仅办事依然是军人作风，而且良苦用心中也含有兄弟情义。卯生此刻心情无法形容。有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感，又像见到了活菩萨一样激动不已。

中午十一点多，老幺那位战友准时赴约。来人个子不高，蛮头海脑；看去不是很有素质，却有几分做作出来的威严，一副中下层次执法人的形象。他一见老幺吹捧的“作家”，顿时显出两分斯文，拉手让座，无话找话地客套了一些闲话。

酒后那人说，一定努力，保证尽快放人。

卯生大喜过望。奔走几月，艰难重重，没想到老幺一出手，事情竟于杯酒之间很快有了眉目。至此，他这颗沉重的心，像遇大赦般顿显轻松了许多。

送走来人，老幺当着卯生的面，自掏腰包，让其媳妇儿追着那人送去了一份烟酒重礼。

事情算是定下来了，老幺的要求也提出来了。他说煤矿现正受地方钳制，具体上有两点，一是当地禁止了木材砍伐，断绝了煤矿上的木材供应；二是交通方的刁难，不允许煤矿载重车在村级公路上通行。仅这两点，便陷煤矿于绝境。究其原因却很简单，主要是煤矿所在地的，乡与村之间争夺“甲方”权属问题上存在争议，相互扯皮。以致架空和逼停了煤矿生产。

因此，老幺请求卯生念及兄弟情分，全权代表他进山与人谈判，希望并相信卯生有这个能力，能于起死回生中保住并救活他的煤矿。

凡人都知道，与人谈判不是什么好活儿，谈判桌上不仅需要人集处事魄力与艺术于一身，更重要还需熟悉和选准对象，洞悉对方心理，才有操纵取胜的可能性，反之有理也会功亏一篑。

卯生不熟悉煤矿当地情况，难度肯定有。但他一向恃才傲物，不相信山里面有多少角色是他的对手。更重是这会儿他救子心切，知恩图报。沉吟中他站在老幺角度上想，受人钳制不仅不是滋味，煤矿停产也是损失，解救已成然眉。不知则已，知道了不帮于心不忍，也有见死不救的缺德性。于是他没有过多考虑，即满口答应，决定尽快进山。

卯生进山后，从乡到村，大概熟悉了一下情况之后才知道，所谓乡与村所争的权属问题，其实只是表面现象，实际是乡与村中间的，乡的派出机构——叫作“管理区”的人在捣鬼。手法和目的是操纵鹬蚌相争，自己企图落个渔翁得利。具体捣鬼的人是管理区一号人物，是个很狡猾、很刁钻的角色。

卯生弄清这些后，自知没功夫与这些人闲扯淡，于是，他单刀直入，针对性的选准对象，组织场合，并以他惯有的霸气舌战群儒，把握进退，居然独辟蹊径，认定、笼络了那位最具实力的地头蛇。结果算是掐头去尾，投其所好地，同当地管理区签定了老幺十分满意的新合同。

一锤子砸出新局面，被迫停产的煤矿重新开工了。老幺万分高兴中，却又更加死死扯住卯生不放。他请求卯生再度进山，全权代理他整顿煤矿上的生产管理等事宜。

这时，老幺战友答应的事情正在操办中。卯生觉得进山是希望，退则惶恐。因为人心换人心，他若进山，老幺对仲甫的事情自然不敢懈怠。所以他答应了老幺。但他申明了两点：第一、他谢绝了老幺许诺的厚酬，甘愿无偿奉献，大家各尽其力，相互权当帮忙；第二、限于身体，只能答应整顿好煤矿之后即刻返身，劝其届时再勿强人所难。老幺用人在即，自然满口应诺。

煤矿东临神农架，南与四川毗邻，小地名叫荒原，故煤矿就叫荒原煤矿。这里山大人稀，购买油盐之类日用品，最近还有十五里。住的是窝棚，睡的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式的柴铺。卯生置身其间，仿佛到了古老洪荒的远古时代。满目荒蛮，一腔怆凉。这里仰头看天，好像只有碗口大，视野局限得宛若洞中面壁。一种凄苦压抑的情绪，象那满眼的重重大山一样沉重。但他一想到狱中儿子，人便振作起来。为了儿子，他觉得自己什么样的苦都能吃，什么样的苦也应该吃。或许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