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夏之白走在街巷上。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唯有远处,传来打更的声响。
夏之白回头,望了已闭门的李府,神色闪过一抹凝重,他没有想过劝动李善长,只想让李善长的想法有所松动,他跟李善长,或者说是满朝文武究其根本是理念不同。
从古至今数千年了。
地方从来都是自给自足,百姓的地理观念不深。
如今南方达,甚至能补给北方,在很多南方人眼里,南方已为大明做了够多了,朝廷不能太贪心,更不能为了所谓的国家利益而压制南方。
在这种思想观念的影响下,其实后世一句话很贴合。
就算是条狗,也当生在南方。
他提出的迁移人口,对抗主流的观念,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他目前要做的,就是打破地域的阻隔,实现从经济到行政上的彻底统一,这种靠一己之力撼动整个天下格局的事,自然会遭到天下人反对。
如今的大明官员都还停留在旧的思想里。
没有思危、思退、思变之心。
他们虽知晓了蒸汽机的存在,但了解的很片面,只是单纯的以为,蒸汽机是用在制盐上的,对天下并不能造成太多的影响。
即便他之前便宣传过,可以通过蒸汽机制造拉送货物的蒸汽火车,用蒸汽机做其他高劳力的事,但耳听终究为虚,大明的官员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听闻的,只会沦为笑谈。
他们也理解不到,蒸汽机的飞展,对天下带来的日新月异的变化。
他们始终保持着旧有的治世观念。
以地方为主。
优先展巩固现有优势,同时通过挤兑其他地方,从而让自己保持优势,这种究极内耗的方式,便是过去华夏上千年盛行的,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生产关系跟生产力正在生变化。
大明需要一门自己的政治经济学!
唯有提纲挈领的提出来,为天下的官员知晓,大明的官员,才会去动一下。
夏之白信步走在街上,脑海中不断闪过有关政治经济学的内容。
这门学问主要研究的对象是生产关系,而生产关系最终得依托于生产力,但想要给大明的官员,阐述清楚这两个概念,只怕会很困难,他目前唯一能做的,还是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做。
用实打实的社会变化,让这些人去感受去意识。
不然把后世那套‘做蛋糕’理念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会感兴趣,现在的人对做大蛋糕没有兴趣,因为蛋糕做的再大,都只会落到大明皇族手中,很少才会分润到他们手里,与其费尽心思钻营,还不如巩固自身,老老实实在地方捞钱。
这来的更轻松。
夏之白站住了脚步。
他抬起头,望了下天色,沉吟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离岸上了船,便会身不由己,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同样没有回头路了。”
“也回不去了!”
当夏之白回到盐铺,已是深夜时分了。
他刚回到盐铺,吕沧便递来一份书信,低声道:“学士,南方送来了一封信。”
“南方?”夏之白一愣,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伸手将这封用印泥封死的信件拿到了手里:“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
“记得要多看书。”
夏之白提醒了一下,转身朝书房走去。
吕沧没有离开,犹豫了一下,又道:“学士,方才我看到周知事出去了,这周知事大晚上鬼鬼祟祟的,我觉得这个人没安什么好心。”
闻言。
夏之白哈哈一笑,他停下脚步,道:“周知事的事我知道,他前面给我说过,无非就是跟李笙见一面,这有什么,周知事本就跟李笙一家算是世交,岂能因为为我做事,就彻底枉顾两家交情?”
吕沧有些急了,急声道:“学士,但那李笙之前可是出卖了你,而且那图纸还是周知事拿出去的。”
夏之白道:“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现在天下风云已经搅动,再去重提旧事没有太多必要了,而且这一年来周知事做事是兢兢业业,基本没有出过差池,人岂能总揪着那点错误不放?”
“如今我手下人手短缺,只要能做事,能做好事,有些小缺点,又算得了什么?”
“人当有容人之量。”
“何况李笙找周宁要问什么,我大致是能猜到的,无非是最近盐运司跟我走到了一起,他一下子沦为了弃子,心中惊恐不安,想向周宁打听一些消息,而周宁知道的消息,其实都不算什么。”
“本就是过段时间要广而告之的。”
“告不告诉李笙都一样。”
“你莫要多心。”
“技术相关的事,我从不藏着掖着,本就是要推广出去的,多一个人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对我没有太多影响,你啊,心要放宽广一点,不要总盯着一人一事,当将目光放长远,看看天下在生什么。”
夏之白简单劝说了几句,便转身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