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书脑子里嗡了下:“前不久不还好好的吗?杀人了?”
“当然,说他们都是谢将军谋逆的同伙,年前杀好多人。相南寺被围起来,方丈住持全抓了,和谢将军有关的经文符咒全被销毁封锁,还钉了好多根粗大的屠龙钉。有个老百姓本是永安府人,被官兵抓时质问:谢将军收复山河,供奉他,有什么错?当场就被打死!”
时书:“这太过分了吧?百姓有什么错?”
“就是,大家伙哪里知道什么对错,只知道谢将军收复山河。结果忽然就成罪人了,谁提他都不行……”
“简直是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茶肆内一片震怒和感叹,时书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转头看谢无炽。他俩坐了片刻,等身体温暖了,再穿上雪衣走出门去。时书:“真是没想到我被踢两脚,居然都算运气好了。这皇帝和音昆癫得不分上下。”
谢无炽:“他要巩固统治,以免人心向背,但那行为显然失之操切。”
东都百姓供奉谢无炽,屠杀。燕州幕宾南逃,放还。
时书对这个世界的印象,从穿越来的那天便有百姓叛乱被镇压,除此之外,收税严重盘剥百姓,官吏冗杂,蝇营狗苟,军力疲惫软弱,还有一群如狼似虎的肉食者争权夺利,盘踞城头上吸血,不为天下苍生,只为门户生计。
“既然是末世,当然要反。虎狼争雄,所有人都在招兵买马,扩建军队。”
时书拽住了谢无炽的袖子:“旻帝大君是虎,大景皇帝是狼,都以吸食民脂民膏为生。他们作为猎人,却拿着武器对准备了百姓。”
谢无炽:“我也是野兽,我要吃人。”
时书:“你是比他们还凶恶的猛兽。”在旻帝大君和景帝的獠牙利齿面前,百姓只能被吃,谢无炽是唯一能杀死这两只猛兽的人。
“以恶制恶,以暴制暴。恃强凌弱的人,只有更强者才能将他们打得心服口服。”
听到这句话,时书侧头看他:“到你老本行了?”
“他们供奉我,因我而丢了性命,我就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才行。”谢无炽淡淡道,“否则,岂不是白受香火了?”
时书挑眉,真心钦佩:“谢无炽,你好硬的命,诅咒你也不怕,活人受香火也不怕。你不当皇帝,谁又当皇帝呢?”
试问天底下,几个人的命盘,经得起这些考验。
谢无炽:“以后,说不定某天,在旁边摆个木塑,把你也供奉上。”
“我不,我说过了,我也想当猎人,可我不当欺负百姓的猎人。”时书哼了一声,“啊啊啊”叫着大步往前跑,噗咚一声再摔进雪堆里。
“……”
谢无炽牵来一匹马,时书到底趴了上去,让他牵着马缰绳,缓缓地走在雪林之中。
时书在高处俯瞰雪原,四下寂静,回头一望,只有自己和谢无炽在一起。时书小腿紧贴温暖的马腹:“谢无炽,如果这是本书,现在大结局就好了。”
谢无炽替他拂开枯枝:“为什么?”
时书:“千山风雪,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后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画面?”
谢无炽并不言语。
时书让谢无炽牵着马,白净的手指时不时拨弄枝条上的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雪絮抖落。慢慢的,雪落下来,露出芽苞,绿叶从树林梢中钻出来,哗哗然变成了一片绿意的海洋。风一吹过,树林回唱。
“簌簌”,绿枝再被拨弄,一颗翠绿的李子被摘下。
阳光晴朗,时书坐在颠簸的马背上,擦干净咬一口:“谢无炽,李子,甜的。”
谢无炽:“不吃。”
时书:“不好意思我又忘了你不吃零食。”
谢无炽:“没事,我会回答到你记住为止。”
“……”
这该死的温柔。
暖阳映照在秀丽的山道,时书伸了个懒腰,在马背上活动身子:“我说,被音昆踢那两脚都多久了,你还时不时来接送我,有必要吗?我多大人了?”
谢无炽:“今天巡仇军军屯。”
“…………我靠你不早说。”时书拽来缰绳,一甩马鞭,绝尘而去。
马匹在春天的田野间穿行。时书跳下马来,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屯庄,漠漠水田飞白鹭,军屯开垦过的土地接连成片,土堆整整齐齐,种上了小麦或者水稻,绿油油的叶子飘扬。
田边放着几只篮子,篮子里有水,饼和干粮。几架水车,正将渠沟里的水源源不断导入田中,有人正在种水稻,栽种瓜苗,还有人扒拉出几只螃蟹和泥鳅,准备中午炖汤喝。
“种田了种田了!我先悄悄说,谢将军今日要来巡视,别被他看见了。”
宋思南:“来呗,试问,哪个军屯有我们仇军营打理的好?该种的都种了,不怕。”
一块田正在开辟中,打捞水草,时书跳下水去,将渔网放到四个角上。
谢无炽被人簇拥沿道路走近,时书正捧着一堆绿草,踩着黄泥,显然很是开心。
时书一见到谢无炽,挥手示意。
谢无炽的眉眼被春日暖阳映照,移开目光,四下查看。时书将水里的芦苇全放到岸边,坐下喝了口水,只看见一匹飞马,迅速从绿野中疾驰而来。
“驾驾驾!”
时书一看见马,脸上笑容消失。这匹马上的传令官手持羽毛信,高喊“军务!让开!让开!”,显然,这是一匹传达紧急军情的马匹。
一看到这种马,时书就知道,有地方开战了。
时书站起身,传令官飞速滚落下马,跪着将信件呈到谢无炽面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