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府邸内的床比那小院子里的大炕柔软得多,时书察觉到谢无炽一些睡觉的习惯,喜欢从背后拦腰抱着他,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搂着腰,和他双腿纠缠。
或者面对面搂抱,把时书的腿架在腰际,最大面积接触搂着睡。这两个姿势,某些部位都是贴合的。
时书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撩开谢无炽的头发,露出俊朗的额角:“谢无炽,睡觉也要这样?”
谢无炽睡得很熟。太多的事务,杂物,还有压力,一直堆积在他肩头。时书轻轻亲了下他下颌,立刻被抱紧,无意识地蹭着腰腹。
“……”时书,“睡睡睡,不惹你。”
今日降温,一到夜里,燕州城就凉了。时书把薄被拉上来,裹住他肌肉绷紧的后背。以前真没想过,看别人睡觉能看几个小时。
时书总算睡着了,再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晴朗天气,带谢无炽回家了,爸妈在厨房慌不择路地洗菜做饭,偷偷从门口打量谢无炽。谢无炽索性去了厨房,和爸妈聊天,帮忙做饭。
时书躺在沙发看比赛,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懒散地听他们闲聊。
“你叫什么,姓什么呀,多大年龄啦?”
“我在外面流浪,被小书带回家养着了。”
“妈,你看,我不仅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别人。”
时书做梦竟然笑醒了,噗一声,揉了揉发酸的腮。
仔细一看月影,竟然是凌晨一两点了。
时书刚想继续睡,察觉到浑身的燥热。谢无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手臂抱着他的后背,从白净的后颈一路往下游弋,抚着他腰脊的线,和更往下的地方。
时书被他拥抱,抬脸:“没日没夜行吗。”
谢无炽:“热恋期。”
时书浑身上下仿佛使不完的情欲,在狭窄的被褥中,被他深深地拥抱,每一寸皮肤都熨贴着。他慢慢出汗,谢无炽作为一切的掌控者,好整以暇地观赏着他,施加或者撤回情欲。
时书乌黑的头发黏在耳垂,呼吸着,平复情绪。谢无炽在他耳边轻声:“一座宝藏在你身旁,任由你取用,你却不懂发现。”
时书扶着他:“还要我怎么样……”
……
深吻之后,时书躺在他怀里。两个人在紧抱在一起。时书睡不着了,被谢无炽抱了起身,在院子里看星星月亮。
谢无炽衣衫不整,中衣穿得凌乱,和平时到衙署工作完全不同。时书替他合拢衣领,则被抱着亲吻。
时书搂着他肩:“我听说,一个年轻的男人不应该太早碰感情,否则容易软化意志,干不了大事业,一辈子消受在温柔乡里。”
谢无炽淡笑:“温柔乡,我么?”
时书:“是啊。”
时书刚说完,腿被大手掐着膝窝抬起,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侵入。谢无炽拨开他的头发:“温柔吗?”
时书脸一下通红,手指抓紧他的肩膀。
夜雾凝结成露水,反射着晶莹的月光。草丛里夏天的声音在消去,府门内一片寂静,只有吸吮的水声。
谢无炽掌着他的脊背,动着:“我今天听到一个消息。”
时书趴在他怀里,本来很着急,但因为亲密,红着耳朵接话:“怎……么了?”
“记得我们刚来的那个三月份?当时,淮南路有人叛乱称帝,被赵世锐的军队镇压。原来是收受盐税太急,激起当地商民和盐匪造反。镇压后军队死伤数万人,浪费钱财上千万两。”
——任何地区的民叛,不仅动摇人心,而且等于在大景这座庞然大物上撕出一个开口,流失的银两则是哗啦啦的血液,受伤之后需要时间康复,多次受伤,则可能引起王朝的死亡之忧。
时书夹着,局促地点点头。
谢无炽指腹轻抚他唇角,并不急躁,顺其自然让那部位吮着:“我接到了来信,狁州一战,向潜安府、中楚府收受钱粮太急,当地百姓不堪盘剥,趁着兵力汇向狁州,竟然在两府造反了。”
时书刚直起腰,立刻弯下去,急躁地想起来,谢无炽让他如了愿,只抱在腿上坐好。时书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潜、潜安有人造反了?!”
“有几个月了,只是被当地的官府一直瞒着,直到打出了疆界。现在那人披挂着旗帜,自称为王,正往东都打了过去。”
“居然有这种事?!”
曾经的记忆顿时回到脑海。
那是收复大盛府时的风雪夜,赵世锐屠城,时书逃离谢无炽,和在战火中的百姓们走在一起,看到了一路逃难的惨状。
在古代,几乎没有兵团是仁义的,无论官府的兵,还是百姓起义的兵。只有烧杀抢掠才能快速积累财富,而能指挥千军万马的人,又有几个菩萨心肠?
百姓起兵,一路也是烧杀,劫大户,再夺小户,吆喝着一路就是杀,嘴里喊着“发财去了”,其他百姓只得四处逃命。
时书预料到了两府的惨状:“那时候起北方就乱了,你一直在信固府屯田,稳定和招募流民,避免百姓们生事……”
“现在,大景的西南也乱了,中部即将乱下去。”
无异于在大景的身躯上再捅了两刀,血正流着。
时书难免紧张,被谢无炽抱在怀里。
“百姓叛乱,将来的变数更大。再往下看看结果会怎么样,不着急。”
谢无炽只治理北军,西南不是他的辖区,那边百姓造反自然与他无关,因此除了权衡利弊,便是隔岸观火。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世间的烦忧,如果要担心的话,夜里简直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