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忽然,严观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明宝清仰起头,清晰可见他?脖颈处的青筋搏动了两下,随即就有两道欢快的脚步声迫近,随之而来还有‘呼啦呼啦’的风声。
“师父
!大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回家吗?”游飞和明宝锦正在一圈圈跑,要把明宝清做的那只褐隼风筝放高。
见严观绷了个脸没理他?,游飞和明宝锦往绝影背上一趴,眨着眼好奇地看他?俩。
明宝清看着漆黑马背上两颗笑容明媚的傻脑袋真是想笑,严观憋着气,道:“不回去了。”
“为什么呀?”明宝锦扒着马背没有游飞轻松,得?踮着脚。
严观的表情柔了一点,他?说:“想同?你大姐姐出去玩。”
明宝锦道:“好哦,你们去吧。我?同?阿婆说去。”
说着,两个小傻瓜又牵着风筝跑走了。
严观叹了口气,在明宝清无饰的乌发上碰了碰,又低了低头,在她?后颈上亲了亲,这两个吻并不那么缠绵,但他?的唇很烫,似乎像是烙在明宝清的脊背上,让她?一阵阵发麻,竟是连马镫也踩空了一下,被严观眼疾手?快搂到马背上了。
明宝清听见他?笑,有些羞恼起来,只还未说什么,绝影就快跑起来,明宝清往后一仰,严丝合缝地倒进他?怀里去了。
绝影往西?越跑越深,明宝清不知严观是想带她?往哪去,方才一掠而过,坊门上的坊名她?还没有看清,只得?问:“这里是什么坊?”
“醴泉坊,在布政坊西?边。今日坊内的祆教?要祭祀,他?们的仪式与咱们的很不一样,也看个新鲜。”严观说。
明宝清心知这些时日被诸多烦心事牵绊,许久没有与他?独处过了,他?是想要点缠绵滋味了。
可她?又想逗逗他?,故意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
严观说:“他?们的仪式虽有歌舞、祭酒一类相似的,但最大的看头还在幻术上,诸如剖心破面,切首刺肋一类的,有些血腥恐怖,只怕老?少不宜。”
“那让小青鸟一块来啊。”明宝清又说。
严观皱了皱眉,道:“他?自己有腿。”
明宝清闷声笑,过了会?子?,他?想起什么来,又道:“醴泉坊多陶瓷窑,坊内沿街卖陶器、瓷器的小摊子?一步一个,出了醴泉坊价钱就翻番了,我?瞧着小妹很喜欢烹煮盛食的器皿,你挑挑,咱们买些个好看的回去给她?。”
许多胡商每年来一趟,就为了绸缎和陶瓷,所以醴泉坊的陶瓷器常常是一窑烧出来就被货商包圆了,直接就从西?城门出去了,他?们这些散客若想要又实惠又好,的确只能亲来一趟醴泉坊了。
明宝清对于这些陶瓷器皿不似明宝锦那样有讲究,只知道家里光是铫子?就有三只,最大的是一个青灰的砂铫,看起来圆胖胖有两耳的,质地比较寡素粗糙,但煨出来的汤却别?有滋味。
余下两只铫子?就小很多,有一只是为着明宝盈那一阵吃药煎药买来的,有一个长长的壶嘴和手?柄。
另一只铫子同煎药的铫子差不多大,但没有壶嘴,只有一处鸡喙般的小翘嘴方便?倾到,也没有手?柄,只有一边单耳的把手?,这是铫子里煨出来的汤只够两三人喝的,明宝锦每每拿这个铫子?出来,就意味着她要给谁开小灶了。
谁都吃过明宝锦的小灶,寒夜念书的文无尽,练功累瘫的游飞,大悲折损的明宝盈,还有前些时候受惊的明宝珊,光是明宝清就喝过从小铫子?里倒出来猪心汤、脊骨汤、鲫鱼汤、桂枣汤。
想到这,明宝清脑海里忽然冒出来明宝锦猫着身子小心翼翼扒开灶灰的情景,灶灰的温度还很烫,她?将?那铫子?移进去用余烬煨着,仰起脸来冲明宝清笑着说,“一夜到天亮,省柴又省力,明早就有的喝啦!”
“这个陶锅的颜色倒是少见,乳黄的,不那么黑黢黢的,拿来煲些甜汤倒是合宜。我?记得?小妹说甜咸两味混在一个锅子?里,有时候滋味也杂了。”明宝清轻声对严观耳语,道:“瞧,那陶锅还有两只耳,如若打个孔眼,穿了铁钩和木柄,就好放在小灶上煮了,冬日里若吃个什么,小妹也不必总费心往厨房里跑,可以直接在房里守着火候,届时还能多一份闲心。”
严观这时候也看中了一样,对明宝清道:“我?看那长壶也不错,壶壁深厚,拿来热牛乳最好,不易沸出来,游飞那次乱叫,她?一分心,不是被滚出来的牛乳给烫了吗?”
“小青鸟那回是被你给抽了一藤条,真是的,长结实了下手?也不能太重?啊。”
明宝清不意他将这事记得这样细,眼底温情脉脉,抬眼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只是,这颜色算不算丑?”
明宝清笑了起来,盯着那只长壶看了看,觉得?像是直接从黄泥巴里长出来的,瞧着很朴拙。
“没关?系的,小妹说炊具都是会?被人越用越好看的。”
“炊具而已,怎么就被她?说得?像玉石。”
“在她?眼里玉石还比不得?炊具吧?”
明宝清和严观都是不懂厨事的,但一手?一个锅,一手?一个壶,马背上再一提的陶瓷碗碟,却都是准确无比地挑中了明宝锦最喜欢的,只怕是她?自己来买,都大差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