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还没议完吗?”明宝清问。
“议完了,不批。”张六郎拿过一张纸,在上头画了一个叉,扔向明宝清。
纸张轻薄,只飘了一下,又缓缓掉在明宝清足边。
她垂眸看着,道:“理由?”
“无用!无用就是?理由!真以为我不知道呢?不就是?个丹炉子?!军器坊的炉子还少吗?城外那么?多的炼炉哪个我不知道?费了多少银子?你倒是?个有野心的,母豺狼!”张六郎终于?骂痛快了,又走近一步,以一种自以为是?的口吻道:“并在军器坊下边搞搞就是?了,还单设,还去禁苑外建,我们户部的银子出自国?库,可不是?你工部的私库!”
“原来张小主事如此忠于?职守、克己奉公,这?一番话实在是?振聋发聩,令我反省自身啊。”明宝清老神在在地瞧着张六郎喘气平复,笑道:“隔行如隔山,户部与工部想来也是?如此,叫小主事觉得火药监无用,想来是?纸上写得不够透,倒不如亲眼?一见。”
张六郎莫名紧张起来,道:“我才不去你们工部!”
“小郎君娇生惯养,人生地不熟的会害怕?”明宝盈无不讥讽地说:“那我在这?里炸给你看?
“你敢?!”张六郎呵道。
“这?又什么?敢不敢呢?”明宝清好笑地看着他,道:“即便失控,到头来修缮还是?我们工部的工匠,于?你有什么?麻烦的?”
张六郎不信明宝清敢炸,可她竟是?一样样开始掏东西了。
明宝盈正抚着窗框而站,轻描淡写地道:“阿姐,火药你怎么?好随身带?”
“从工部衙门到这?才几步路,我又不颠不玩火,怕它炸什么??”
明宝清用来装火药的匣子并不大?,而且是?陶土塑出来的,看着很笨重、硬实,但这?种陶土防潮吸热,比寻常的布袋要稳妥多了。
她把那火药匣子掏出来的时候,张六郎和他身后那帮小吏齐齐后退,还跌了几个人。
明宝清有些诧异地瞧过去,道:“藏库里日日在炸,你们怎么?怕成这?样?既是?知道怕,又为何说无用。”
“孟,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张六郎这?辈子掉书袋的机会屈指可数,他还很得意自己想到如此铿锵有力的一句话,手?指抖戳着明宝清。
明宝盈都没挪地方?,倚在窗边听见了这?一句,不由得替张六郎的前程捧了一抔土。
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这?里,耳目无数,明宝清微挑眉头,将这?句圣人之?言缓缓复述了一遍。
“非心服也,力不赡也?”
“你个悍妇!居然胆敢在官署里,以,以这?道教巫术相威胁!我若叫你得逞了!往后你们工部岂不要横行霸道!?”
此时明宝清十分庆幸明宝珊与张六郎断了干系,这?真是?个足斤足两的蠢货。
她在心里做这番感慨时默了一默,张六郎以为她是?没招数了,示意手?下将她赶出去。
只是?那几个小吏刚上前一步,见明宝清随手扔了个纸团过来。
一团棉纸轻飘飘的,真不至于?躲,可纸团落在他们脚边,随之?就是?‘啪’的一声脆响,炸开无数细小的砂石,其中几粒蹦在张六郎脚面上,力道惊人。
没有火引,居然可以炸?
明宝清抱臂道:“这?就是?火药监在做的事,有用吗?这?就是?工部军器坊火药监第二次的提请,允准吗?”
张六郎骇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道:“你,你怎么?敢?”
“不敢,可背着债的感觉不好受。”
明宝清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摊开展在张六郎眼?前,赫然是?北衙军拨给火药监的一笔款子,而且还不只一百二十两,是?二百五十两。
“今日我其实是?来送这?个的,钱记得直接拨给北衙军官署,账册做清楚了啊。”明宝清把那张盖着北衙军官印的纸按在呆愣的张六郎身上,轻声对他说:“阿姐我脾气不好,胆子也大?,但不像你,你蠢,我不蠢,我对耀武扬威的事情没兴趣。我还想告诉你一句话,怕声小了你听不见,炸个响亮的给你听听。三娘是?户部的算官不假,但她在工部火药监也是?挂了名的,往后若有羽林卫来请她去指教,六郎记得放行,别给人添堵,到时候不知道是?谁给谁难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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