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幽怨地瞥了薛白一眼,道:“我也把财宝都进献出来,让你的诏令能顺利执行。”
“舍得吗?”
“更舍不得你。”杨玉瑶道:“但我也有个愿望。”
“什么。”
杨玉瑶指了指薛白那摆满了奏折公文的大案几,拉着薛白的衣领让她附耳过来,低声道:“我想在上面降住你。”
她想在天下权力的最中心之处,征服最有权力的男子。
“那便看看谁降谁。”
薛白一把抱起杨玉瑶放在案几之上,随着她一声惊呼,修长的双腿把奏折推落,丢得满地都是……
***
禁苑。
草场上随处可见骏马正在吃草,难得的是每一匹都是同样漂亮的体态、毛色。
忽然有人惊道:“这如何使得?!”
“现在可不是盛世了,当省则省。”杜五郎感慨道:“殿下说了,防秋的边军正缺战马,禁苑饲养如此多的骏马却闲着养骠,岂非浪费,就让边军拉走吧。”
今日,杜五郎之所以来,是因为梨园名册上还有上千个“舞者”要裁撤,前来核实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五百匹舞马以及配合舞马演出的伶人。
难得的是,每一匹舞马都有名字,很多还是李隆基当年亲自起的,往往以“奴”或“宠”为名字中的一个字,可见李隆基对它们的宠爱。
这开支可不小,每年花费无数的草料、人力、物力伺养这么多匹马,却只作偶尔一次的表演之用,当然不值当。反正他是没有信心负担得起,于是请示过了薛白,派了马监的官员来,将这些舞马拉去当战马。
可负责伺养它们的宦官却死活不依。
这人名叫关明思,乃是李隆基在位时的宠宦,专门负责调教这些舞马表演,此时正悲泣不已。
“拉走了才是暴殄天物啊!”关明思道,“这些舞马十余年来不曾撒蹄狂奔过,看着虽神骏,已不能充当战马了,真充到了边境,不仅要害了它们,还要害死骑着他们的兵士啊。”
“胡言乱语,我岂能信你?”马监的官员当即叱道:“一定是你伺养舞马,从中贪墨克扣了许多,不愿失了这财路,故而危言耸听!”
关明思连连摇头,道:“我贪墨钱财有何用?我根本不与人来往,只想与马儿相处。”
他这话倒显得颇为真诚,至少面对围在他身边的这些人时,确实是一副不擅与人打交道的样子。
“这些舞马能听得懂各首曲子,能立、又跳、能翩翩起舞,唯独不能急跑。它们从未出过长安,除了禁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兴庆宫为太上皇表演。马儿胆子本就小,从小至今十余年这些马驹都未见过世面,一旦上了战场,如何能不受惊?”
在他身后,与五百匹舞马配合表演的伶人们也是纷纷大哭。
他们又何曾不是与这些舞马命运相同,一辈子只练了舞马衔杯为圣人贺寿这一个表演,现在被裁撤,根本就没有生路。
杜五郎听了,能够听得出来关明思所言都是真的,不免犹豫起来。
关明思见他犹豫,连忙从袖子里拿起短笛吹起来,随着曲乐,一匹舞马竟是从矮树上叼了一条枝叶小跑过来,把那树枝放在杜五郎面前,上面还挂着小小的一棵青梨。
“咦。”杜五郎大为惊奇,问道:“它这般听你的话?”
他以前看舞马衔杯,还以为是圣人有天眷,所以舞马只衔杯敬给圣人。
今日才知哪有什么天眷啊,只有技巧。
“马儿有灵性。”关明思垂泪道,“马儿的聪明如三岁小儿,可它们不知保护自己,常常宁肯自己受伤也要听主人的话,也就是因此,所以这些年我们才能演好舞马衔杯。”
杜五郎捡起地上的青梨,也不吃,但看着那匹舞马大大的眼睛,能感受到它的单纯与乖巧,难免不忍。
“可养这么多人和马,就为了千秋万岁节演上一场,朝廷早就不堪重负了。”杜五郎叹道:“现在可不是盛世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答应再替关明思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