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人时,景象垂文,此为上苍兆圣人鼎力革新,开创盛世,岂容你妄言诋毁?!”
“若陛下真能鼎力革新、开创盛世,岂是老臣一言可毁?!”
大殿安静了下来。
窦文扬终于是拿到了韦述的致命破绽,愈发激动,脚踮了几下,都不知道该怎么窜才好了,手指头晃了几下,唾沫横飞,迫不及待地喊出那句斗倒韦述的话——
“圣人无功吗?韦述!你敢指斥乘舆?!”
无人能答。
颜真卿正想要为韦述说话,嘴张到一半,哑然无声。
韦述的胡子颤抖着,渐渐眼眶发红。
他缓慢而艰难地跪倒在地,放下手中的笏板,恸声吐出了几个字。
“臣乞骸骨。”
李琮始终一言未发,此时才站起身来,宽慰道:“韦卿何必如此?不过是没看到彗星,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请圣人恩典臣告老还乡。”
韦述却很清楚,只因当众说的那一句话,自己的仕途已经完了,若不请辞,唯有死路一条。
因此他话到后来声音已然哽咽,眼中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他不是在乞辞,是在乞活。
这一辈子他都在钻研著史,几乎不曾参与到朝政之争,今日却因为一句实话将有性命之危,何至于此啊?
李琮此时对这件事还没太多的感受,自认为不是李隆基那样猜忌多疑的君王,也不想当着群臣显得气量狭小,故而就是不肯批韦述的辞呈。
反正,一个史官对这件事也不会有多少的影响。
待退朝后,他还委婉地斥责了窦文扬几句。
“你何必骂韦述那等德高望重之人?”
窦文扬不再像以前那般第一时间认错,而是道:“臣是见不得韦述结党营私,情急之下,只好出言阻止他,以免他打击圣人威望。”
李琮微微一愣,问道:“你是说,他是故意的?”
“圣人难道忘了韦述曾是雍王之师。”窦文扬道,“夜那么长,谁能确认夜里不曾有彗星划过?司天台刚刚上奏,韦述不曾调查就在第一时间否认,为何?无非是害怕圣人树立权威。”
李琮吃惊,方才知韦述原来是这种人,表面上看忠心耿耿,暗地里结党私营,当薛白的走狗,可谓阴险。
一股厌恶之感顿时从心中腾起,韦述在他心中的良好印象顿时坍塌。
窦文扬继续道:“圣人宽仁,可雍王强势可比虎狼。若不趁着他不在朝中铲除他的党羽,往后他必要害圣人啊。”
李琮悚然而惊,问道:“那,朕该允他致仕?”
窦文扬眼神中杀机一闪,道:“今若不杀鸡儆猴,韦述指斥乘舆、抵毁圣人功绩而不受罚,百官必然轻视圣人,转而投靠雍王,到时,圣人如何是好?太子如何是好?”
李琮的手不自觉地抚着膝盖,目露思索,许久,缓缓道:“可韦述名盛于当世,朕若杀他,天下人该如何看朕啊?”
“那就请圣人将他外放,不妨碍圣人改正朔的大事即可。”窦文扬也不强求。
李琮道:“不可委屈了韦述。”
其实两人都知道,不论把韦述移到哪里都可以,窦文扬一定是会派人去杀他。
如此,明面上谁也挑不了毛病,可有眼力之人都会知道勘乱定兴的功绩是大唐天子立下的,知道该效忠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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