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劝我说眼下时机不适合,都认为暂时联盟回纥是更明智的做法。我猜你也是这种想法,如果你为我谋划的话。我知道回纥骑兵很强,可我是这么想的,趁着天可汗的威名还未完全丧失,务必得震慑他们。一旦让他们看到大唐越来越虚弱,只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打,只要一场小胜,就能影响深远。”
李泌终于睁开眼,道:“你若真为了大唐社稷考虑,便该与陛下好好谈一谈。”
薛白马上摆出从谏如流的态度,道:“好,听你的。”
李泌斜睨了他一眼,又不语了。
“真的。”薛白道:“我打算遣使去与李亨父子谈谈,若他们愿意归顺,并劝走回纥兵,前事可以既往不咎。回到长安,李亨依旧是忠王,李俶依旧是广平王,陛下依旧视他们为兄弟子侄。”
“没用的。”
“你我都知道这没用,但这是我的诚意。到时,只要是心向百姓的官员将领,自然能分出谁才是英主。”
李泌摇头道:“只有贸然决战的勇气,不够,官员们也会看谁能成事。”
“我取了你们的‘西京’还不算能成事?”薛白反问道,“另外,我会让高仙芝去见封常清,说服他归附朝廷,与回纥骑兵一战。封常清也会看到我派人出使李亨的诚意,孰是孰非,他该有数。”
“高仙芝?”李泌终于变了脸色,眼神中透出惊讶。
“不错,高仙芝其实没死,我救下了。伱看,这些年我一直在设法弥补太上皇犯下的错误。”
李泌并不愿为薛白出谋划策,但听了他这种种计划,还是提醒道:“封常清与高仙芝虽义气深重,却未必会被说服,他深受太上皇厚恩,而太上皇并不承认你。”
“懂了,先生是让我先取得太上皇的承认?”薛白莞尔道。
李泌懒得理会他这种玩笑,正色不答。
薛白于是认真问道:“只从击退回纥,保全关中百姓的角度看,先生可有要教我的?”
李泌本不想说,但这个问题却让他不得不说,只好道:“回纥叶护太子有个弟弟,名为移地健,据悉,兄弟二人并不和睦,你可借此给他施加压力,增添些胜算……”
***
高参推开门,走进一间小院,再次见到了沈珍珠。
“沈娘子请吧,我护送你去见广平王。”
“上一次你护送我到平凉,借机联络内应、打探消息。”沈珍珠问道:“这次也是如此吗?”
高参没有回答,他认为这些是男儿的事,不必与一个弱女子说。她只要回到李俶身边,往后过好便可以了。
他让她踩着他的手掌翻上马背,她一开始不敢踩,他说自己是个粗贱的武夫,不至于被她这样的贵人踩坏了;她便说自己不是甚贵人,他这双握刀的手该用来保护大唐子民。
这句话戳到了高参心里的骄傲之处,他不由道:“沈娘子不说我是叛贼吗?”
沈珍珠低下头,道:“我一直知道你们是守着长安、关中。可我是個女子,出嫁从夫。”
说罢,她神色黯然,高参也随她黯然。两人没再说话,她踩在他手掌上翻身上了马,他握了握手心里的沙土,牵过缰绳。
这次领队的将领竟是仆固玢。
“仆固将军降了吗?”沈珍珠问道。
“是啊。”高参对仆固玢也有些敬佩,因对方确实勇武,“我们奉正统天子,守卫社稷。仆固将军看明白了,自然弃暗投明。”
沈珍珠道:“当男儿真好啊。”
“贱命一条,能有什么好的。”高参不懂她为何这般说,“长安城都说,生女也可妆门楣咧。”
“你们说是贱命,终是掌在自己手中的,不必像浮萍一样飘。”沈珍珠低声道。
高参想说可以保护她,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
其实,他麾下的士卒都笑他没胆,有人问他“将军若看上了那小娘子,何不向雍王讨要?”
他军中行军参军曾劝他“将军杀李俶,夺沈氏为妻,方为大丈夫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