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一指,指向殿外一棵高高的柳树,道:“京屠惭愧不已,当即发愿往生。遂爬上那棵柳树,合掌,高声唱佛,堕地往生。此事,后来便成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佳话。”
“哈哈哈哈。”崔乾佑拍手大笑,道:“元中丞很会说故事,同样的故事,你说得比觉怀生动多了。以后留在我军中为我逗闷吧?”
元载顿时露出苦笑之色,不敢应声。
崔乾佑有意吓他,看他难堪,得意地笑了笑,道:“与你说笑,坐下,喝酒吃肉。”
元载无奈,只好再次落座,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这酒还不错。
他遂拿起一块肉,说道:“朝廷深知崔将军是被迫跟着安禄山,实属无奈,打算赦免将军。”
“觉怀也是这么劝我的。”崔乾佑道:“他说,仗再打下去,得害死多少生灵啊,不如归顺朝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这是让我也像京屠一样去死啊。”
元载忙道:“不同的。”
“那便问问觉怀和尚。”崔乾佑道:“你知他在何处吗?”
元载问道:“何处?”
崔乾佑抬手一指他手里的那块肉,咧着嘴,笑道:“不就在你嘴边吗?”
元载大惊,手中的肉落在案几上,他脸色惨白,连忙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至此,崔乾佑的气势完全压过元载,脸上浮起了疯狂之态。
“哈哈哈,元中丞,敢问你还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吗?!”
这意思是,上一個劝崔乾佑的觉怀已经成了盘中餐,元载若是还敢继续劝,崔乾佑就要把他烤得与觉怀一样半生不熟。
“殿下很快要登基了。”元载低着头,以微颤的声音道:“崔将军,难道就不想当元从之臣吗?”
其实,他是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他早都听说过叛军最近在吃和尚了,因这事,李光弼还杖责了一个乱说话的将领。但是,由此可见叛军已经没粮了,更有被说服的可能。
“登基?”
崔乾佑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李琮要登基,便意味着与李隆基撕破脸了,那么短期内必然要倚仗他来对付李隆基、李亨,那必然不会对他下手,还会给他一定的权力。
元载道:“崔将军,伱猜,是谁让我来当说客的?”
“不是李氏那个失散多年的孙子?”
“名义上是北平王派我来的。”元载道:“实则,殿下有秘旨给崔将军。”
崔乾佑眼睛一亮,终于是来了兴趣,他接过元载递来的秘信看了一眼,思忖着。
李琮在信上说想要封他为归义王,镇守范阳,可惜目前李琮还没有实权,且暂时还得靠薛白,深盼他能来投,先攻李亨、再除薛白,往后君臣共享富贵。
崔乾佑还留意到,李琮在信上的称呼是“薛白”而非“李倩”。
“崔将军。”元载不安地往殿外看了一眼,道:“此事万不可让北平王得知。”
崔乾佑讥笑一声,把信放进酒水里,用手指揉碎,仰头便一口吞入肚中,道:“这条件,我答应了。”
元载反而为难起来,沉吟道:“殿下的许诺必然兑现,只是……北平王的条件有些苛刻。”
“是吗?”
“他要崔将军归降之后,归他调遣。”
崔乾佑面露怒色,道:“你若早这般说,此时已在我肚中。”
“崔将军若愿意谈,明日在樊川桃溪,与北平王一晤,如何?”
元载说了,又连忙补充道:“放心,北平王必不会带太多人到。且他一定不敢对将军动手,否则范阳将士们岂不认为他并无招降的诚意?”
崔乾佑并不怕薛白,道:“那便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