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们在长安,应该更敏锐地察觉到右相一系的分裂,但没有。包括杨国忠在内,他们的来信并没有提及此事。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次薛白反而是那一只鸭。
他一边写,一边思量,最后干脆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意见写上去。
他认为杨党绝对不能在李林甫的逼压之下出手攻讦王鉷,当此时节,李林甫急需助力,杨党反而应该全力对付安禄山。
如此虽然会让李林甫不满、敌视,乃至打压。但只要扛住压力,到最后李林甫是有可能牺牲一部分安禄山的利益来拉拢杨党的。
这么做当然不可能除掉安禄山,因为一动他必引发边镇生变,但只要李林甫开始牺牲安禄山的利益,双方必然会有嫌隙,这便是杨党的莫大机会。
“春菲将尽,西望长安,满目愁思,唯盼吾兄咬紧牙关,宰执天下在此一举,万不可退让,切记切记。”
最后这几个字写完,薛白长出一口气,吹干了这封长信,正要装入信封,须臾又担忧起来,提笔再添了几个字。
“功业当前,吾兄务必爱惜身体,珍重珍重。”
如此,他才装好信,命心腹送往长安,嘱咐一定要亲手交到杨銛手里,任何人都不能转交。
***
那边杨齐宣转回驿馆,李十一娘正在打骨牌,见了他便没好气地骂道:“挨千刀的,一整天去哪鬼混?”
“被薛白晾在县署了。”杨齐宣道:“我看他那态度,没把我当一回事。”
其实李十一娘也没把这夫婿当一回事,边推着牌,道:“你不是要借高尚之事压一压他?”
“坏就坏在高尚,压没压住,反而让薛白气焰愈发嚣张了。若非如此,我不至于如此为难。”
“六饼。”
杨齐宣站在妻子身后看牌,伸手把她要打出去的牌拿回来,指了另一张。
“你别动。”李十一娘最恨有人教她做事,瞪了他一眼,啐道:“滚一边去,我用不着你教。”
受了这种气,杨齐宣也没吭声,只叹了口气,道:“那你教教我罢了。”
“这还不简单。”李十一娘登时打开了话匣子,“我早与你说过了,薛白那人吃软不吃硬的,你再逼压他,能比我阿爷还了得?此番无非是拉拢他来对付王鉷,好言好语劝便是了。知你抹不下面子,我让十七去说一声……”
“你早些说吧,这偃师真是待够了。”
李十一娘这局牌本来马上要胡,没想到被人抢先了一步,她犹在嘴硬,只说自己运气不好,把牌友都打发了,再唤人去请李腾空来。
婢子却禀报,十七娘今日出去了。
“出去了?我方才还看季兰子买了胭脂回来。”李十一娘讶道,“哦,杨郎你是不知道,因明日要去陆浑山庄,这俩小娘子忙着梳妆打扮呢,还道士呢……嘁。”
她话多得让婢子都回答不了问题。
杨齐宣只好再问了几句,知道李腾空出门有带护卫便是。
“该是那胭脂不满意,她又去买了。”李十一娘絮絮叨叨,“不然还能去哪,她与季兰子难得能分开。”
“是啊。”
杨齐宣走到窗边,向院里望去,可惜没能看到李季兰的身影。
他觉得她是喜欢他的。
她每次看到他,眼眸都亮晶晶的,双颊泛起红晕,显得格外娇丽,而她见不到他时,常独自在那黯然神伤,目露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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