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烈一不小心,揪下了两根胡子来。
之前他不停给薛白灌各种道理时都是云淡风轻,在这一刻反而乱了心境。
仔细一想,依圣人好大喜功的性情,若上书,必能让圣人满意。问题在于,右相与世人如何看待此事?
依薛白最后说的道理,右相那边其实是可以透个底的。
“不可急躁,待本相再考虑考虑,谋定而后动。
“我虽不急。”薛白道:“但左相也知,如杨钊、元载等人,都是官场上的鬣狗,见到肉就会扑了上去咬。”
陈希烈是何感想不提,决定权不在他手中,终究是不能够答应下来,只好正色道:“都说了,让你莫轻举妄动,本相自有主张。”
陈希烈清晨出门时还是镇定洒脱,是日回到宅中却是满怀心事,揪须沉思不已。
“阿翁怎不高兴?可是弼马温没降住,要大闹天宫了?
“这哪是弼马温啊。”陈希烈喃喃道:“反是要逼着老夫去西天取经了。”
既这般说,他心里已有些隐隐倾向于向圣人上书,将这圣眷先抢下来。
一夜无眠。
陈希烈素来注重养生,已多年未曾如此辗转反侧。
想了一整夜,他终是不敢瞒着李林甫独自吞下这功劳,次日一早起来便匆匆要赶往右相府。同时因不放心薛白,还派了个随从到秘书省盯着。
果然,李林甫一看薛白的奏稿,当即脸色一沉。
“一天都不肯安生!
“是,他本该是下个月再到秘书省,官服都没制就闹出了此事。”陈希烈抚额不已。
李林甫目露不悦之色,轻轻弹了手中的文稿,话锋一转却是喃喃道:“顺承圣意啊,你我既不能反对,倒不如顺水推舟。”
陈希烈小心提醒道:“只恐有人不满。”
“当不至于,你真以为这竖子是愣头青?他分寸把握得极好,每次都见好就收。”李林甫缓缓道:“这些举措虽终将惠及贫寒学子,首先受惠的却是世家旁支子弟。”
“如此我就上表了?”
陈希烈目光看去,只见李林甫还在沉思。
虽说可以顺水推舟,李林甫却得首先考虑好如何使整件事由自己掌控,而不是把持在杨党手中。
恰此时,苍璧匆匆而来,禀道:“阿郎,左相身边人赶来求见。
“何事?
“说是,薛白昨日下衙之后,去见了一人……
“谁?!”
“高宗皇帝之孙、许王之子,卫尉卿、秘书监,李瓘李公。”
“秘书监?!
陈希烈倏地站起。
他才想起自己只是秘书少监、秘书省图书使。至于秘书监是由宗室勋贵虚领,可不论如何,李瓘才是秘书监。
“你们如何知道的?”
“因李监今日到了秘书省视事,故而得知。”
听得此事,李林甫脸色一沉,显得更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