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墙。
望楼上,阿梓镇定而娴熟地装填着短铳的铅弹与火药,这把短铳乃是唐世勋前日让颜俊介拿给她防身的,而在她面前已是倒下了一个胸口中弹的守兵。
旁边,骆三刀手底下的六个弟兄正在与十余个暴乱的守兵殊死搏斗。
望楼下,薛正、梁憨头与张副将麾下的罗旗总等人,已是将关墙上二百余守兵中的几个领头者斩于刀下,关墙上的叛乱已是逐渐平息。
薛正见阿梓神色自若地站在望楼上,他已是知道她暂且安全,因此他没派人上望楼去支援,何况,新的危机已经逼近。
东关墙下的乱军已经搭着简易的云梯攻关了!
此时的东关墙上,薛正、梁憨头与罗旗总等加起来才六七十人,而第一波参与攻关的乱军怕不得有五六百人。
薛正和梁憨头等人皆是心头一沉,这如何抵挡得了?
好在那罗旗总颇有心得,他一脸狰狞地寒声道,这时就看谁更狠了!他吩咐薛正等人与他一起,举着刀枪弓箭威逼那不足二百的守兵顶在最前面防守,若是守兵胆敢回头或是不作为,杀无赦!
守兵们已是被逼入了绝境,他们对罗旗总等老贼的畏惧极深,若非之前有那几个挑头者在,他们可不敢与罗旗总兵戈相见,此刻那几个挑头者都死了,他们更是不敢有异动。
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拼了!常年守在湘口关的他们很清楚,只要防御得当,下边那些整日里坐在战船上‘浑水摸鱼’的水师降兵们,岂能轻易攻上关墙?
何况湘口关的守兵们都很是看不起那些水师的软脚虾,他们不就是会操炮的渔夫而已?居然敢来攻打关墙?离了战船他们什么都不是!
当第一波乱兵即将攀上关墙之时,这些守兵们居然将其击退了!站在后边‘督战’的薛正和梁憨头等人不禁暗暗咋舌,看来那些乱军也不咋地啊?
罗旗总瞥见薛正等人的诧异神色,遂哂笑着解释道,自打孙将军夺下湘口关之后,他便跟随张副将驻守在东关墙,他对这帮守兵和那些水师降兵的秉性可是一清二楚,这全都是些混军饷和想方设法敛财的老兵油子罢了。
要论战斗力,关墙守兵和水师降兵真可谓是半斤八两,真要打起来就看哪边的气势强与占据地利之便了。
当张副将去支援西关墙之时,为何只让罗旗总等五十个精锐老贼在此督战?这可不是张副将托大,因关墙高而坚固,居高临下的防御是占尽了地利。
要由东码头攻打东关墙拢共就那么长的陆上宽度,且水师降兵的战船尽毁,不能由关内炮击关墙掩护支援,因此五十个督战老贼加上二百余守兵足矣。
即便乱军有三千人又如何?那些兵油子当中有多少人是真舍得性命来攻关者?
罗旗总说到这儿不禁善意地拍了拍薛正的肩膀,没想到守兵当中的刺头儿趁着张副将去支援西关墙的当口,居然敢反叛,还多亏了你们这些江湖兄弟帮忙啊!
薛正矜持的笑了笑,旋即问道,难道那三千乱兵会就此偃旗息鼓?
罗旗总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答道,也不尽然,虽然水师降将当中的不少主要将领在大夫庙之战时就投降了官兵,但有一个姓谭的老狐狸还在!此人麾下有百十个精锐家丁和几个忠心的义子,若是他真舍得本钱,恐怕这东关墙会陷入苦战。
谭千户吗?薛正不禁眉头微皱,昨日傍晚他们去东码头营地里‘甄别’那些水师将领时,与这谭千户有过几番交谈。
此人乃是道州宁远卫的世袭千户,当献贼的申将军攻打道州城时,谭千户是第一个投诚的千户级别将领,之后自然得到了申将军的重用。
因此申将军并未打散谭千户的麾下建制,且在支援零陵城时,申将军派谭千户率部跟随申不凡一同北上。
薛正等人在昨日的‘甄别’当中,其实第一个排除的就是谭千户,因为申不凡告诉他们,谭千户乃是一心跟着申家的‘好人’,绝不会私下串联密谋造反云云。
正因为有申不凡作保,且谭千户不仅生得面善,且说话也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故而谭千户第一个被他们给排除掉了。
薛正想到这儿,故作好奇地问罗旗总,你为何说谭千户是老狐狸?
罗旗总撇了撇嘴道,这可不是他说的,而是他曾听张副将和马副将在吃酒时抱怨过许多次。
这谭千户表面上一脸和气,其实阴险得很,当初他随申不凡一同来支援零陵城,而后便派麾下水兵乘着巡逻船在湘口关外直至冷水滩一带四处敛财。
比方说逼停商船上去搜查,巧立名目严苛收税,甚至以‘通敌’之罪直接劫船等,而其所获之财货等则有一半进了申不凡的口袋。
只因申不凡的道州水师乃是前来支援的客兵,且并未动及孙将军等一众将领的根本利益,因此孙将军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只是劫财还罢了,更让镇守湘口关的张副将等人心头不快的是,谭千户本就与那些个水师降将们素有来往,当孙将军发动反攻石期站的战役之后,这些水师降将们虽明面上归莫将军统率,实则都很听信谭千户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