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煜听罢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知道一些关于如何当细作的理论知识,也清楚齐二春那蠢货不是个合格的细作。
但是他从未想到,当细作居然能如唐世勋这般严谨而缜密。
特别是唐世勋神色凝重地说:‘死二十个精兵,总比死四十个精兵划算不是?’
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了贾煜。
此子不仅谋定后动,且着实是狠辣果决!贾煜心中已是对唐世勋有了一番评价。
既然唐世勋如此坦诚,贾煜也不再隐瞒,他轻飘飘地说道:“关于东门林家那一路精兵被杀之案,陈副总兵吩咐在下,若唐公子坦诚相告,既往不咎!至于那伍家两兄弟,在下已奉命秘密处决了。”
唐世勋闻言暗忖,幸好他没有耍小聪明,在这等时候没有对贾煜撒谎。
看来,伍向银肯定是交待了告密者是谁,因此陈副总兵才会让贾煜来审他,就看他够不够坦诚。
而且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在这东安县城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双无形的巨手。
没错,这座城如今只有一位话事人,那就是陈副总兵!
那古板书吏吹干了供词上的墨迹,很是严谨地请贾煜过目。
贾煜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方才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那古板书吏拿着供词起身,将供词递给唐世勋。
唐世勋亦是仔细地看了一遍后签字画押。
古板书吏颇为和善地对唐世勋点头一笑。
随后书吏对贾煜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贾煜则依旧坐在椅子上,他似乎在考虑着何事。
突然,贾煜的神色猛地一变,语气不善地问道:“适才你说韩夫人被贼兵砍伤了后背,你背着她跑回了飞花巷,而后你……你,帮她疗伤?”
唐世勋的嘴角划过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故作矜持而回味地微微颔首。
这个杀千刀的!贾煜心中暗骂,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浓浓的嫉妒之色。
他阴恻恻地睨了唐世勋一眼,沉着张脸起身离去。
唐世勋亦是一声冷笑。
只要那张供词交到陈副总兵手中,他就不信自己还会因这档子事被关在牢中。
最好贾煜被激怒后再找人打他一顿,那他可就更有冤屈可诉了。
不多时,两个士兵进来将唐世勋带去了一旁的牢房当中,并被单独关押,这间牢房的血腥味儿极其浓烈。
士兵将牢门锁上,并告诉唐世勋,这间牢里两个时辰前还关着献贼伍向金和伍向银,这两兄弟因不堪刑罚而死。
唐世勋一脸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他略显吃力地将那身考究的程子衣褪下,并珍而重之地叠好放在牢内尚算干净的角落,随后将头上的四方平定巾取下放置于衣上。
由于他在夺门之战中的伤势也甚重,只见他的白色里衣上已是有了许多血渍,但他并未吭一声。
就以他如今的伤势,特别是背后那一刀,根本没法平躺着睡觉,但这等肮脏的牢房里,他又怎可能趴着睡?
于是他神色平静地端坐于草榻之上,闭目养神。
两个士兵听说过一些这位秀才百总的事迹,看着他身上的累累血渍,可以想见这位秀才定然伤得不轻。
虽说他俩适才得了贾公子的吩咐,要好生‘招待’这唐百总一番,只要莫把人弄死了,莫要在脸上弄出伤痕便可。
但这两位士兵可不是那等残忍的牢里禁子。
他俩不仅是陈副总兵的亲兵,而且是百总曹敢的手下,未能追随曹百总去参与夺门之战,本就是他们的遗憾。
军中尚勇武,这位秀才居然敢冒死去接应曹百总,这等不惧生死的义举,如何不让两个亲兵肃然起敬?
何况他俩还听说重伤的曹百总今日已是醒了过来,若将来被曹百总得知,他俩竟是对这遍体鳞伤的秀才百总再行殴打,如何对得起曹百总?
于是,两个亲兵对视了一眼,悄然离去。
翌日。
辰时。
寒风呼啸,明日,便是‘大雪’节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