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知道她如此,从前,司徒云昭总会借口亲自或谴人送上一些珍贵珠宝、夜明珠、珍稀药材。在一起之后,司徒云昭用私财所购的玉钗玉环、花钿耳环、翡翠步摇更是流水一般地往公主府送,件件价值连城。只有司徒云昭送来的东西,司徒清潇才会留下,不舍予旁人。
且不说司徒清潇本就不好奢侈,即便她挥金如土,这些东西也足够她一生无忧了。
其他宗室在司徒云昭登基之后为表忠诚,纷纷上贡,但公主府的东西,她都留着。日后,司徒清潇如果想离开这里,就像司徒云昭曾与云晴所言,她不会干涉半分。
“你说的这些,我确实很向往。”自小生在这皇宫高墙里,司徒家的一切都像牢笼,将她紧紧困在里面,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了。她的性格与世无争,不好身外之物,一直向往开阔、平和。
司徒清潇指尖一顿,温柔的目光一寸寸凉下去,只余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穿过单薄的躯壳,淡淡地渗透到司徒云昭心底,“可是,你觉得我未来想过的生活,会是没有你的生活么?”
司徒云昭凝神望向她,也不躲避,而是一丝不茍地认真诚恳,“没有我,你也许会过得安稳一点。这些日子以来,朝野上下并不平静。”
司徒云昭自从登基以来,涿州靖州的事情收了尾,即便朝野上下已经一片欣欣向荣,臣民亦不敢多言,但改朝换代以及司徒云昭女子的身份,还是依旧被部分人所不接纳。
司徒清潇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曾说我向往江南,蕤儿很幸福,你还记得么?”
“可是我艳羡的,不是她可以一睹江南风景,而是知心钟爱之人,常伴她身侧。”
司徒云昭心中一恸,强忍着喉间的酸涩,眼神柔和地细细描摹着司徒清潇的容颜,“你也会希望,你的未来,有我常伴你身侧么?”
“昭儿。”司徒清潇回望她的眼睛,真心地吐露心声,“我不是希望你常伴我身侧,而是如果我的未来没有你,无论是良辰美景,抑或是花团锦簇,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也许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承认我从前懦弱过,也逃避过,让你受了伤害。”
司徒清潇眼睫震颤,心间再一次泛起细密的痛意。她回想起了一幕幕往事——在景王府前或是自己冲进平南王府书房,横眉冷对,拔刀相向质问她。
自己冷漠地将司徒云昭满眼期待地递过来的米粽伸手打掉。
团圆之日,独留她一人在公主府前空等一夜。
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维护司徒清洛。
没在一起的那些时日里,她每次以为已经将司徒云昭伤害到极致了,这段情不会再有机会了,自己自作自受,活该永远地留守在牢笼里,再也等不到那束光了。可下次见面,司徒云昭还是会用那双明艳动人的桃花眼,噙着温柔的笑意,唤一声,“温宁公主。”
还是会不惧怕任何,有危险时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面前。
仿佛那些伤害从来不曾存在过。
司徒清潇陷入这样反复的拉扯中,再回头时,发现已经无可自拔了。
她原以为是权臣翻云覆雨笑面虎般的利用戏码,可没想到,却是表里如一的真心。
自己其实都记得,只是在一起之后封存了这些,不敢再回想,每每回想,她总止不住心痛。
司徒云昭也一定都记得。
她为什么可以要求司徒云昭毫无芥蒂地抚平这一切呢?
司徒清潇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明明心里爱着你,手里却拔出短刃来对着你。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是似乎我不那么做,我就变成了一个千古罪人,愧疚和自责就会把我淹没。但我那么做了,看到你受伤的眼神,我又会如同五脏六腑被撕裂一样痛苦。”
她本来觉得这些话太过难以启齿,平静的生活里也不想再将从前的一切翻出来,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这些。那段时日,司徒云昭忙于大业,司徒清潇也不想扰她,令她分神。她本想在无数个日夜相处的未来里抚平这些心结,可险些,司徒云昭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了。
如今,她只想说出来。
“这些事,我从来没有摊开来,与你坦诚地解释过,道歉过,你也不曾怨我。对不起,昭儿,为我曾经的懦弱逃避和伤害。”
司徒清潇不像司徒云昭无畏,不像白蕤望月砂外放,她身为中原的一国公主,骨子中的端庄、内敛无法改变。爱上司徒云昭已经是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了,她不擅在情爱里言辞,也很少坦白地将爱宣之于口,她的爱渗透进日常生活,每一个行为、动作、眼神里,可是现在她觉得,有些话,还是明明白白说出来更能安抚人心。
司徒清潇咬了咬唇,还是有些羞赧,可是这些与现在相比都不值一提,她更想让司徒云昭明白知道她的心,“后来,我尽力去改变了,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开始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才发现,才愿意承认,对我来说,你的平安、健康,你这个人,比任何一切都重要。自从与你确定地两心相依,我从来不觉得我们在一起是错误,你是我司徒清潇第一个,也是唯一钟情的人,你要我怎么将心思移到旁的地方去?我会希望你永远在我身旁,若没有你在,任何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司徒清潇温和地道:“还有,我知道与你在一起要面对什么,这些我不是没想过。无论多大的风暴,流言我都可以面对。声名只是身外之物,我如今该为我自己而活,我不再会逃避,更不会因为任何外界缘由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