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次,涉及到黎民苍生,我不能不挂心。大齐,要变天了……”
寒山寺有一片合欢树林开的茂盛,合欢不结果,却树形高大,虽说夏天是热闹鲜明的季节,但它的花朵却带着几分柔情,成羽毛状的花朵娇羞美丽,开在枝头,甚是好看。
“一转眼已经过去半年了。”两人牵手漫步在合欢树林,慢慢地走着。
“那日的你,倒是令我印象深刻。”
司徒云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哪日的我,不令你印象深刻了?那必定是我还不够用心。”
司徒清潇转过身来,温柔的眼眸注视着她,“每一日的你,都镌刻在我心里,永不褪色。”从她小时候软软绵绵,直到长大坐上王位。每一日的她,都令司徒清潇无比心动。
司徒云昭也回望她,眼眸含水。
“夏季了,上次的梅花都已经不开了。”司徒清潇看着遮天蔽日的合欢花叶,忆起半年前,若有所思。
冬季里,所有的花树皆谢了,上次漫山遍野的洁白无瑕中,灼灼开放的红梅让司徒清潇印象深刻。
司徒云昭停下了脚步,“你不知道,当日里,明明有比灼灼开放的红梅更t摄人心魄的东西。”
司徒清潇转过脸来,睫毛轻闪,“是什么?”
司徒云昭扶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中,朱唇凑上去,贴住了她的。
司徒清潇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睫毛抖了抖,又想到这里是寺庙,众神佛在上,于是推了两下她的肩膀,却不知道是力气太小还是推不开霸道的司徒云昭,最后只能由着她胡来,闭上了眼睛。
司徒云昭抱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我当日就想这么做了。”司徒云昭放开了她的唇,依旧环着她的腰。
司徒清潇从耳尖红到脖根,嗔她,“胡闹,这里是寺庙。”开口却语气只剩绵软,根本没有太多威慑力。
司徒云昭眼神迷恋,“你知道我司徒云昭向来不信神佛,我只做你一个人的信徒。”
左都御史
能够得空停留在宫外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无论是谁,一旦踏进这红墙内,便又要过上日日忧心,处处小心,如履薄冰般的日子,低位者想的是如何存活,高位者则思虑的是如何保住手中的权力。人人心惊胆战,身不由己,却还依然要在其中沉沉浮浮。
不知怎的,是夜,天上忽然降了倾盆暴雨,天空是稀薄的深蓝色,迷雾重重,恍恍惚惚,叫人迷蒙着看不真切。
合宫里暗了灯烛,宫中长街,两个掌灯的太监在头前里挑着灯笼,躬着身子步履稳健,后头的侍女恭敬地给主子撑着伞,伞下站着的人被油纸伞遮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朱红的唇,如玉莹白的下巴。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女子撑着伞跟在她右后面。
偌大的皇宫,四下里就唯有这么一点亮光。
司徒清漪回宫省亲,昨日司徒云昭不在宫中,便堆积了不少奏折,直到深夜方才处理完毕。不知是因为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天气的缘由,司徒云昭的声音带了点暗沉,“魏岚的事情都办妥了?”
“一切都办妥了,主上放心。”
司徒云昭漫不经心,“升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后,可还适应?”
“适应的。只是承蒙主上抬爱,属下心中不安。”原本的大都护姜瑶年不过弱冠,如今升至三品,成为了本朝年纪最小便穿上了紫色官服的女子,朝中也免不了起了一番口舌之争。
“本王说你当得,何须不安?倘若太在意他人之口,本王这个摄政王岂不是一日都当不下去了?”
司徒云昭以一种调笑的口吻说出来,姜瑶却眉心跳了跳,自己不过升官几日,就像被架在火上烤,朝中几十几百双眼睛盯着,而近年来司徒云昭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可司徒云昭只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而已,该是如何的煎熬?权力是一把双刃剑,让她尊贵,让她顶天立地,也让她失去了很多东西。
“你从前是六品都护,如今连跳三级,那几个老迂腐,不过因为本朝未有先例和你年轻资历不足而有所异议,但你足够机敏周全,能够胜任,”司徒云昭轻笑,“不过说来,我们所做的,本朝未有先例的事还少么?”
“是,属下谨记主上教诲。”
“都察院那边情况如何?”
姜瑶正色汇报道,“属下升任三日,已在逐渐接手都察院事务,只是右都御史的确如传言中,不是个好相与的。前左都御史一直与右都御史分庭抗礼,只不过他似乎斗不过这只老狐狸。”
“倘若他还是不肯配合,改日寻个由头,料理了他就是。”司徒云昭的言辞温和平淡,却无比缜密细致地筹划着每一步,“从前我们一直将心思放在了掌握兵权上,都察院里,一直任他二人相互制衡。如今既已兵权在握,魏岚的事情在前,本王也不得不考虑言官在这个时段举重若轻的地位,如今将你调任到都察院,关乎到我们下一步的动作,你要尽快在都察院站稳脚跟。”
“是,主上。”都察院上谏诤君王之失,下弹劾群臣之过,姜瑶机敏聪慧,做事周全,自然无人比她更合适这个职位。
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年司徒云昭势力初生,正在蛰伏,等待机会发展,彼时司徒文泰尚且康健,独揽大权,司徒文佳无恶不作,不断在司徒文泰旁煽风点火。司徒文泰本就多疑,在司徒文佳的推波助澜下,司徒云昭等人更是惹的司徒文泰格外忌惮,司徒云昭当年的十二谋士,有的入朝为官,便在司徒文泰的打压猜忌中下了大狱,最后安了名头罢官斩首,有的只在司徒云昭背后出谋划策,也被司徒文泰派人在漆黑的夜里抹了脖子。司徒云昭想让他们死后极尽哀荣,可根基未稳时为了避人耳目却连像样的丧礼都无法操办,司徒云昭只能安排好他们家人的后半生,最后再在深夜里为他们上一炷香。还有人见势头不妙,自请归隐,司徒云昭体谅他们或许有父有母,或许有家有室,从不怪罪他们,放他们离去。十二人死的死,伤的伤,被贬为庶人的被贬为庶人,到最后竟只剩下了许都督一人。司徒云昭何尝不明白自己是踩着旁人的血肉如何走到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