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家的诸王,无论亲缘远近,多年不参政事,看到司徒云昭如此在宫中大行其道,大有鸠占鹊巢之势,竟还要文武大臣,诸王公主恭迎王驾,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发泄出分毫来,只能私下里念叨几句,在旁敲侧击地寻朝臣打听几句司徒清洛的真实下落,企图来日掌握证据,凭着氏族王位联手寻司徒云昭讨要个说法,他们人多势众,又是王族,司徒云昭再如何权势滔天也要忌惮几分。
反倒秦王一支的老郡王们,早年被司徒文泰打压,司徒益去世后,这一支更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涣散,后得蒙司徒云昭庇护,生活安稳,不少儿女皆得司徒云昭提拔,其势力早已超过了司徒家的旁系,不过到底司徒家如今还是天下之主,表面上还是君臣有别,他们见了司徒家的诸王,少不得要卑躬屈膝地问安,司徒家的诸王也拿捏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他们内心厌恶,于是对于司徒云昭所为,甚至于改朝换代,他们心中倒是乐见其成。
心中无论是愿还是不愿,终究要下跪行礼,“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跪伏一地。司徒云昭眉目凌厉,眉眼威压,“平身。”
众人的焦点皆在司徒云昭的王驾上,却没注意到王驾后同样跟着一辆尊贵的皇辇,是直到司徒云昭下了玉辇,亲自走到后面皇辇旁,竟伸出手来,想要搀扶司徒清潇下车,人们才惊奇地发现。
司徒清潇的微凉的玉指轻轻捏住司徒云昭手心,并对她展颜一笑的时候,司徒云昭的眉眼突然像多情的春水泛起了涟漪。
人们虽然惊奇眼前的一幕,但在大部分人看来,见今日之势,司徒云昭与司徒清潇的关系并非水火不容,相反还十分融洽,既然如此,司徒清洛又怎会是被司徒云昭所软禁?必定是真的卧病于榻了。
司徒清潇身着朱色宫裙,袅娜纤腰,冰肌玉骨,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与司徒云昭竟是相得益彰地般配。两人携手来到重华殿前,司徒清潇一眼便看到了等在殿前的司徒清漪,眼眸亮了亮,连握着司徒云昭的手都忍不住使了使力。
司徒云昭墨黑的眸子冷淡,瞥见司徒清潇太过开心的架势,心中微微不悦。
司徒清漪年近三十,已是外命妇,身着回宫省亲的诰命夫人宫装,很是端庄,两年未见,细看去,眼角竟有了两条细纹,不过司徒清漪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看得出过得很好。
司徒清潇一见她,眼中的点点笑意突然化作酸楚,下一秒便感受到了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身边人满心满眼都是她。
“二皇姊……”
“潇儿,好久不见了,怎么,见到姐姐不开心吗?”司徒清漪心中也是感触万分,她是兄弟姐妹中最是了解司徒清潇的,也是真心疼爱她,怎会看不出司徒清潇的鼻尖泛了红,连忙逗她。
“辛苦二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司徒云昭听司徒清潇嗓音都泛着沙哑,于是接过话头来。
“不辛苦,不辛苦。”司徒清漪的表情耐人寻味,看着司徒云昭,“两年不见,平南王果然成了大气候。”
几年前,北国好战的先可汗在世时,自从司徒益身亡后便不断试探骚扰大齐边界,两年前,又向大齐修书请求和亲,请求将大齐皇帝的嫡出公主嫁与自己,彼时北国先可汗已经年逾七十,名为求亲,实为绝顶的凌辱挑衅,即便如此,司徒文泰因为太过畏惧,害怕皇位被动摇,还是决意将二公主司徒清漪远嫁北国和亲,二公主自小人缘便好,多少人劝说,司徒文泰都没有改变主意。
司徒云昭那时还在军中,即便知晓此事,也是冷眼相待,仇人的儿女与她何干?除却司徒清潇,她倒乐得见司徒家每个人都下场凄惨。后来,就在这道圣旨颁布的前一日,司徒云昭突然拦截下了这道圣旨,下令集结精兵在大齐边境严阵以待,北国先可汗开始深觉面子挂不住,司徒益已故,司徒文泰懦弱无能,正想要借此机会攻打大齐,可是看对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知颁布此军令的是司徒益的女儿,权衡再三下,还是放弃了攻打与和亲之事。
谁也不知道,两军交战之间,两国和亲与否之间,亲人别离之间,只是因为司徒清潇的一滴眼泪。
无论谁人劝说司徒文泰都不肯改变主意,司徒清潇因为即将别离司徒清漪而不舍,也因家国女子备受凌辱而绝望,靠在窗前流下的一滴清泪,恰巧滴在了司徒云昭的心上,令她灼热疼痛。
因此事,司徒清漪绝了对司徒文泰本就不多的父女之情,反之,心中也对那时解救了自己的司徒云昭倍加感谢,直到去年,司徒清漪与高恬两情相悦,司徒文泰非但对当年和亲之事没有半分愧疚,依旧对女儿不闻不问,甚至嫌弃高恬职位低下,司徒清漪这个女儿令他丢了面子。
司徒清漪那时开始,对司徒文泰心中便唯有恨意了,她那时觉得,离开都城,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司徒云昭日后必定大有作为,都城的以后或许不会再那么平静了,自己作为外嫁的女儿,或许会少受些波及。
自从外嫁之后,司徒清漪和司徒清潇常有书信往来,却从未给宫中寄过一封信笺,只有陵州官员来往时言明几句二公主的情况,一直到今年,司徒文泰驾崩,司徒清漪都未曾回宫奔丧,可见其心中早无半分情分。
司徒清漪是典型的外刚内刚之女子,直爽豁达,虽不及司徒清潇心思精巧剔透,却也是八面玲珑,自小便讨长辈喜爱,兄弟姐妹也备受她照顾,如今成亲两年,远嫁陵州,陪夫君镇守陵州,更见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