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造就了她矜贵又有王霸之气的天性,后遭遇变故,又得磨炼,才有她稳重淡然的如今,曾经与后来,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而司徒清洛,在诸王相斗中长大,他却性子懦弱,失去了司徒清潇的庇护,一切都不一样了。这方方面面,也是司徒清洛永远不是司徒云昭的对手的缘由。
可他不甘心如此。
古来多少人为权利而生,为权利而死,在亲缘之中,哪怕一脉相承的父子兄弟相残,尝过了权力滋味的人,哪里能够那么轻易地放弃这一切。
“摄政王她,的确。”
司徒清洛呆愣了,他攥住陆太傅的衣袍失了力气,他人也跌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愣愣地,跌坐在那里。
偏偏陆太傅还在继续告诉他更多的噩耗:“现如今,诸王都被限制了行动,本来,还期望诸王联合行动,营救陛下,可是如今人人自危,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陆太傅抬眼看他,他脸色越发苍白灰败,陆太傅心中也不忍,“臣看此事,多半是板上钉钉了。”
每说一句,就抽走他一分气力,他像是深海之中的人,几乎窒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是怎样的滋味。
陆太傅话锋一转,“不过陛下,也不是全无办法,此事从长计议,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扫视过桌上新换的菜肴,“我们还有一张王牌不曾利用。”
司徒清洛眼中恢复了一丝光亮,“谁?”
“长公主。”
司徒清洛眼中刚刚聚起的光黯然熄灭,“不会的,皇秭不会再救朕了,朕从头到尾,不是没有派人给皇秭诉衷肠,倒苦水,求救,可是皇秭根本不曾理过朕,”他颓然带着恨意道,“否则,朕又怎么可能走投无路,向那司徒云昭下跪求饶!”
陆太傅不说走遍大江南北,也算是见多识广,比起稚嫩的司徒清洛,要老道上许多了,其实他一直在怀疑司徒云昭与司徒清潇的关系。
但他自始至终都不能确认,倘若能抓住这一点,再多加利用……
可是到底不能轻举妄动。陆太傅叮嘱:“陛下,总而言之,天无绝人之路,您是万金之躯,千万莫要绝望,臣一定竭尽全力想办法,眼前之要事是您先养好龙体,千万不可如此颓废。”
陆太傅眼神坚定,抚了抚司徒清洛,给予他安慰。司徒清洛本就懦弱胆小,如今被软禁起来,不消几日,便会颓然,到时甚至不需要司徒云昭动手,最后一道防线也不攻自破了,怎能如此?前朝多少卧薪尝胆的故事,只有心存希望,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讽刺
黄昏后,辰阅阁中的朝臣都散了,司徒云昭仍旧坐在主位,窗外夏日的夕阳余晖映照在她身上,王袍上的金蟒闪闪发光,凤仪威严。
“主上。”茯苓附身轻言,将刚才永阳宫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上报。
“天无绝人之路?”司徒云昭轻柔地放下手中朱笔,抬起眼来,眼中并无阴鸷,只是漠然的冰冷,轻蔑地笑。
她言:“不自量力。”
茯苓不屑:“看来小皇帝还是未放弃蚍蜉撼树。”
倘若从前,茯苓必定会劝谏司徒云昭灭口,但如今经过这一系列事情,陆太傅风头已过,司徒清潇也全然放弃了,大位在握,司徒清洛被软禁,他不再是司徒清潇护在身后的人,司徒云昭便起了放过他的心思,于是司徒清洛便成了司徒云昭掌心的跳梁小丑,可以随意拿捏。司徒家也再翻不起什么波浪,茯苓特地请示,“主上,如今我们要如何做?”
“既来之,则安之。”茯苓还在琢磨这句话的含义,司徒云昭明艳的眉目柔和下来,更显动人,“司徒清洛言,他自始至终,不断向长公主求救,倒苦水,但长公主都不曾理会,对吧?”
“本王可有听错?”
她语气轻柔,竟是害怕听错,小心地向茯苓去确认。
茯苓心情复杂,却也是真心为司徒云昭高兴,为她的模样感叹,“是的,主上。”
司徒云昭弯了弯唇角,带出张扬的笑,眼中聚起潋滟的水光,桃花眼又如从前多情似水,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茯苓所看到的,她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主上。”
茯苓也柔和了下来,言谈间,半夏自门外进来,言殿外有人求见。
司徒云昭心情大好,只道:“宣。”
进门来是一个小宫女,看服饰是皇宫中的一等宫女,她低着头,手中端着青玉瓷盘,盘中竟是几只小巧玲珑的米粽,温热着香气扑鼻。
司徒云昭方才明媚灿然的眉眼转瞬间冷淡下来,甚至眼中闪动出一丝讽刺的恨意,很快便被司徒云昭压了下去,转瞬即逝,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一丝出现在眼中的恨意。
但茯苓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眉心重重地一跳。
纠缠错乱,也许主上,还并未真的完全原谅长公主。
那一丝下意识间的表情却不会骗人,但也许她自己并未意识到,她只是以为她原谅了。
司徒云昭如往日淡然,像是这一幕根本没有激起她一丝一毫的波澜。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端着玉盘,跪了下去,手中玉盘端正地高举过头顶,“参见平南王殿下。”
司徒云昭未道平身,只是撑着王椅,淡然又冷漠地看着,静待着下文。
小宫女继续道:“奴婢是柔嘉公主的贴身侍婢,柔嘉公主十分惦念殿下,特令奴婢送米粽来与殿下,请殿下品尝。”
司徒云昭起身来,负着手,走到宫女面前,微微低头,看着那盘尚且温热的米粽,玲珑小巧,比宫外精致许多,一看便知是宫中御膳房的手t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