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昭坐在玉辇里,茯苓和山瑾骑马跟在玉辇左右,前方远处,司徒清潇未乘皇辇,而是骑在一匹高头白马上,她一身素白,墨黑的青丝随着风起飘扬,秀美的侧脸轮廓分明。
苏叶骑马跟在司徒清潇身边,她有些担忧,“公主,您还是去皇辇里吧,现在虽是初春,但乍暖还寒,到萧山还远着呢,您从前身子受过寒,受不住的。”
司徒清潇摇头淡笑,唇上已经有一丝苍白,“无碍的。”
司徒云昭悄悄打起玉辇的帷帘,看了看,又放下了帷帘。然而在她放下帷帘的瞬间,司徒清潇回头望了过来,见帷帘是紧闭的,她才放肆自己在冷清的眼神中染上一丝柔情,只有片刻,她又恋恋不舍地转过了头去。
却未成想,这一切都落在了茯苓的眼中,连她眼中的丝丝点点柔情,茯苓都看得清清楚楚。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茯苓微微叹了口气,或许这便是感情之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她们隔着家国仇恨,从来不敢想,更不敢相信对方跟自己其实有着相同的心意,表现出的进退分明,只有对对方的恨意和疏离,却无人能看到每次转过身去两人眼中的落寞和柔情。
茯苓其实早有感应,但也始终不敢确定,第一次看出端倪,是上次,司徒云昭心悸发作,在府中休养时,司徒清潇连夜前来,那时她也不曾多想,但却在书房门前,注意到了苏叶手中的剑,以及剑上那个特别的图腾,她觉得眼熟,苏叶告诉她那是公主府的图腾。
后来茯苓想起来究竟在哪里看过。今年元月初,赵王在城外开仓放粮时,主上遭民非议,有个紫衣抱剑的女子挺身而出,反驳民众,为主上说话。那个女子怀中长剑上的图腾,与苏叶剑上的一模一样,如若那是公主府的图腾,那个女子便是公主府的侍女,当日温宁公主也在那里。那么,那侍女竟然是奉了温宁公主的命令么?可是为什么?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茯苓疑惑,如若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呢?那日苏叶在王府与半夏打闹,看起来不甚稳重的样子,后来,她去找半夏询问,果然得知苏叶性格并不太稳重,武功也不好,但温宁公主身边却有个武功高强又行事稳重的苏木,那么为何在致远将军手中抢夺虎符那日,温宁公主派来的是苏叶,而非苏木呢?
这些小小的细枝末节,无人会注意到,茯苓只是疑惑,完全不敢因此便确认什么,甚至只觉得温宁公主几乎清冷到漠然,直到有一日她看到了在司徒云昭背后,温宁公主温柔和忧伤的眼神,与司徒云昭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相似。
可是她不知是否该告诉司徒云昭,也不知告诉她究竟是不是对她好,她的私心,平南王府所有人的私心,大约都是不愿她再与司徒清潇扯上关系,知情之人,更不会愿意她们在一起,更遑论,她们隔着那样的关系,尽管先帝已去,但毕竟太子已经继位,他是司徒清潇的亲弟弟,司徒清潇对司徒清洛的感情,比对先帝来的要深得多。
时至正午,大队人马方才到萧山,安营扎寨休憩之后,便开始了打猎。号角吹响,旌旗蔽日,猎场周围建起了皇家出巡的篷帐,司徒清洛,诸王朝臣和善骑射的公主们都已经进林打猎,不善骑射的公主们和文臣们便等在篷帐里悠闲片刻。
山林里草木茂盛,不时有动物跑来跑去,是合适打猎的好地方。司徒清洛骑着一匹赤兔马,身穿金黄铠甲,背着弓和箭,正在追逐一只野兔。
远处,司徒云昭身着利落的金蟒王服,她催了两下马,马蹄踩着草,向前轻轻踏了两下,司徒云昭左手拿着玉弓,右手拉着缰绳,看着前面,片刻,她右手松开缰绳,在马背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箭尾染着几根彩色的羽毛。
她眯起眼睛,拿起箭拉了满弓,瞄准的竟是司徒清洛的后心。
突然,箭杆突然被人抓住,司徒云昭手上下意识地松了力,羽箭便被人抽了出去。
司徒云昭蹙起眉,转过脸,果然是那张清冷娇颜,司徒清潇骑着白马,手中拿着抽出来的羽箭,单薄清冷,“平南王,打猎归打猎,可不要伤及无辜。”
“本王的箭术公主还不了解么?怎么会伤及无辜?”司徒云昭抬起眼来,看着前方的司徒清洛,眼中狠戾,“除非,并非无辜之人。”
她就知道,御书房那晚的事,也许是吓到了司徒云昭,让司徒云昭平静了这几日已经是极限了。司徒清潇拉着缰绳,看着前方,“平南王箭术出众,本宫自然比谁都清楚。毕竟平南王前日拿箭对着本宫,那只箭就从本宫的肩膀旁穿过。”
听到她的话,转瞬,司徒云昭收起了狠戾,她轻笑一声,放低了声音,“三公主还真是记仇呢,好了,那日是本王不好,只是想与公主开个玩笑罢了。”
司徒清潇充耳不闻,看着前面还在追逐野兔,毫不知情的司徒清洛,“平南王前日用箭对本宫,今日又用箭对着陛下,合适么?”
“看来本王的箭再快,也没有公主的眼睛快,不知道公主是时刻注意着陛下,”司徒云昭顿了顿,眼眸如水,看着她的侧脸,“还是时刻注意着本王呢?”
司徒清潇淡淡的,“本宫若是不这么快,恐怕这只箭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本宫的手上,而是出现在陛下的身上了。”
司徒云昭依旧看着她,伸出手来,“本王不会。”
司徒清潇看见她伸出的手,向上望去,便撞进了一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就是这双眼睛,她心尖颤动,看出了她的意思,把手中的箭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