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绅士,平和……
一切美好的词汇,仿佛都能从这个身体有残缺的男人身上发现,他却从不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可梁歌儿就是本能地不想与他亲近,甚至连跟他站在一起,都让她觉得压抑。
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
“不用了,谢谢。”梁歌儿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把泪。
她想起,以前,她也常常鼻涕眼泪一齐流,在砚骁面前哭得人设崩塌,毫无形象。
砚骁不会像这样细心地给她递帕子,他整个人就是一块巨大的纸巾,她在他衣襟上抹过泪,领带上擦过泪……常常清矜优雅,一丝不苟的贵公子,让她弄得一身狼狈。
却仍然温柔地哄她,吻她哭红的鼻尖,无限地包容她。
傅砚蛰淡淡笑了笑,将手帕揣回西装里怀,轻声开口:
“砚骁现在醒了,听说他脑部受了损伤,性情出现了变化。恐怕就算是我给他找来那药是什么,也解决不了问题了。
梁小姐,多给他一点时间,他慢慢会恢复如初的。”
“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
梁歌儿噙着泪,扬起淡绯色的唇,笑得乐观又倔强,“我还年轻,有的事时间陪他好起来。一辈子,够不够?”
傅砚蛰眸色幽幽一暗,却是发自内心喟叹:
“我这辈子,什么人都没羡慕过,独独最羡慕砚骁。”
梁歌儿再度看向他。
他微倾端肃的身躯,一阵幽冷的暗香无声无息地萦绕在她周围,嗓音低低沉沉:
“只因,他有你。”
……
从医院离开,回去的路上,傅砚蛰一改往日淡泊从容的姿态,莫名地让身边的慕雪柔感到心悸,只觉车厢里空气稀薄,呼吸窒碍。
“先生,您怎么了?”
慕雪柔温柔备至,小心翼翼,“傅砚骁醒来,果然像换了个人,对梁歌儿也不复往昔。这一切,不都在您的计算之内吗?
您想要的,不就是让傅砚骁一无所有,让他在傅氏,变成一个废人,您好彻底凌驾于他之上吗?”
傅砚蛰容色漠然地望向窗外,目光沉酽,森冷,暗蛰锋锐:
“但我想,就算他失去了所有,有一样,却永远不会离他而去。”
慕雪柔:“什么?”
“梁歌儿对他的爱。”
“嗤,在我看来,只是时间问题。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所爱之人日复一日的冷漠对待,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把把刀插上去,待到那颗火热的心千疮百孔,热血流干,她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慕雪柔眼底是看透一切的冷酷,冷得浑不似人,“当年梁歌儿瞒着所有人嫁给傅砚骁,背负重重压力,受尽了秦姝母女的刻薄对待,丈夫的冷漠无情,连孩子都没了一个。
到头来,白月光一回来,她不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傅砚骁。那才不过三年而已。所以,放心好了,等待他们的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生离,要么,死别。”
三年而已,让她说得就想三天一样轻诮。
傅砚蛰清朗的面靥扫去一丝阴霾,“等柳随风走了以后,我会安排你,接近我弟弟。”
慕雪柔虽知这是一早定下的计划,但眼见要开始实施,她仍然有些紧张:
“先生,傅砚骁不是失忆,他是情感功能出现了障碍。他连梁歌儿都不在意了,我一个初识的人,他又岂会放在眼里?甚至会抗拒我的接近。
我只是……怕您会失望。”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跟他恋爱。因为他失去了感情,他不爱梁歌儿,同样,也不会爱你。
但你的存在,却可以最大程度的,让梁歌儿对我弟弟死心。”
慕雪柔仍然踌躇,“能吗……?”
“你以为,傅砚骁的白月光,是金恩柔吗?”
傅砚蛰轻轻阖目,隐没在幽昧中的清白脸庞透出一种说不出的俊魅。
……
好不容易从爷爷那里获得权限,梁歌儿舍不得从医院离开,而是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守在傅砚骁的病房门口。
她很茫然,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唤醒他们相爱的感觉。
但她知道,如果她丧气、灰心,放弃,他们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要他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