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淡漠地朝着侍卫首领一颔首,站在檐廊下目送着他转身投入雨幕当中,没过多久,身影便消失在了东阁的大门之前。
待一切人都走干净,东阁的大门被人重新掩上,陆玖这才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双膝一软,满面颓唐地缓缓滑坐到了地面上。
风莲原抱着馒头在里面待陆玖与江殷说话,这会儿听见外面的动静便连忙跑出来,看见陆玖坐在檐廊下被雨水沾湿的地板上,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放下怀里搂着的细犬跑上去:“姑娘!地上凉,仔细您的病症加重,奴婢这就搀扶您起身!”
说着一面伸手,将陆玖从地上轻轻地带了起来。
感受到另一只手心上的浅浅温度,陆玖方才回了几分神志过来。
她抓着风莲的手,一壁撑着柱子慢慢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飘荡在风中的一张纸一样单薄,可又觉得这样单薄不堪一击的身子浑然有千斤的重量,几乎压得她站不起来。
“姑娘……”风莲的眼神当中带着星点的莹润,她紧紧地握着陆玖的手,“奴婢侍候您进去吧。”
陆玖浑身无力,轻点了一下头,就着风莲的手跨步往阁中走。
在进门的时候,她却又忽然止住步子,忍不住地回头朝着背后廊庑外的大雨看去。
蒙蒙雨幕如烟如一张纯白透亮的帘幕,将她和他的去路之间遮挡住。
忍不住,她就回想起方才雨中少年面容上坚定灼人的神情。
这些年,他的身影好似每时每刻都围绕在她的身边。
只一个不经意的回眸,眼神所过之处,他的身影便无处不在。
他好像永远都在她的身边,总是有万分的活力,眼底的光永不熄灭,对着她永远不气馁,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
一瞬间,她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痛,拧拧地疼。
风莲搀扶着她进去,掩上重门,将门外的一帘接天的雨水隔绝,只残留下暖阁里无限的静谧。
风莲搀扶着她慢慢坐下,将她脸上身上的雨水擦干净,放了一个掐丝青花纹的珐琅暖手炉在她的手里,轻声嘱咐道:“姑娘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
陆玖手里抱着温暖的手炉,过了一阵,她才慢慢回神过来,探手取下针线篓子里做好的一个双面绣的荷包,垂眸轻轻抚摸着它上面的精致的平安图腾,眼底一片寂寥黯淡。
“风莲,你觉得江殷对我如何?”寂寞雨声当中,陆玖的声音忽然沉沉传来。
风莲侍候在她身边,忽然间听见这话微微愣神,随即看着陆玖真心道:“世子殿下对您极好。”
“是啊,再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闻言,陆玖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只是可惜……”
“可惜?”风莲不解。
陆玖垂眸,将剩下的话抿成嘴角一个如新月般的浅浅笑容。
只是可惜,他要离开她了。
风莲见她一直未说话,且又在屋子里听见陆玖江殷二人在廊庑下的谈话,心底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她踟蹰地看向陆玖:“姑娘,世子殿下要去燕云山参军了,您是不是很不舍得他?您若是不舍他,今日就应该告诉他啊。”
陆玖慢慢敛起眼底浓重的依恋,慢慢抬起头,声音当中含着一点清浅的哀怆:“不能告诉他。”
风莲更加不解:“为什么?”
“他必须去燕云山。”陆玖沉吟道,“只有燕云山,才能实现他的报复,才能磨砺他。去燕云地,看似困苦艰险,可是比西北要好。若是去了安逸的西北,江殷的这辈子才算真的完了。”
风莲低下头,不再说下去。
陆玖回想起耶律珠音那张带着病容的笑脸,面容上浮现一丝自嘲又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那天我去齐王府的选择,是对的。齐王与王妃,到底是顾念这唯一的儿子,只是但愿他此去燕云,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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