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道:“党项未灭,与契丹开战实力不足,还是和平相处。等候上几年,整训完成,兵精粮足的时候,再图燕云。同时两线作战,国家如何支撑!”
张方平道:“虽然这几年钱粮充裕,花钱的地方也多了不少,国家并无蓄积。契丹不是党项,与之作战就要倾全国之力,不可儿戏。还是先灭了党项,修养生息几年才好。”
杜中宵道:“契丹现在两帝并立,耶律重元据云州,耶律洪基据幽州,不管谁胜,朝廷都应该拿下一州才是。我们困难,契丹打了数年,难道不困难?灭国之战,一时是打不起来的。但机会合适,取云州并不难。如果耶律洪基胜了,总不会因为本朝取了重元地盘,就此全面开战。”
文彦博道:“中丞因何确信不会全面开战?如果本朝占了云州,洪基倾全国之兵,南下河北路又该如何?现在河北路只有十万兵,可挡不住契丹的大军。”
杜中宵道:“相公,有铁路呢。不管契丹攻河北还是河东,都可以迅速向那里调兵。更不要说,二十万大军驻扎云州,契丹天大的胆子敢攻河北。燕云两州互为表里,不管取哪一州,两国都要并力战于一路。二十万兵马,并不怕契丹来攻。”
文彦博摇了摇头:“契丹多是骑兵,疏忽数百里,一马平川就到开封城下,不可冒险。”
贾昌朝也道:“虽然本朝兵力现在占优,但不可树敌过多。不灭党项,就不可与契丹开战。”
其余大臣纷纷赞同两人的说法,显然契丹的份量,在这些人的心里还是非常重的。
杜中宵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说。战争不是简单地计算双方兵力,计算双的武器,如果那样,很多仗就不用打了。手中有了力量,关键是要怎么使用这些力量。朝中大臣大多没有军事经略,经验缺乏,让他们下与契丹作战的决心,只怕不容易。
契丹两帝相争,不管是哪一方失败,宋朝都要迅速介入。失败者无路可选,只能合作,宋朝就能占据一州之地。不管是幽州还是云州,只要拿在手里,以后就是先发之局。
自契丹内战暴发,杜中宵就看得清楚。河曲路主力布置在沙州和胜州,便就是准备重元失败,迅速两路进攻占云州的。只是没想到,重元和洪基打了这么久,胜负将分时偏偏进攻党项。
欧阳修道:“如果韩琦所部早早夺了顺州和静州,隔断兴灵两州,主力回到河曲路,杜中丞说的未必不可以。重元战败,以利诱之,趁机出兵占云州。洪基新胜,未必敢与本朝开战。”
贾昌朝道:“军国大事,岂可心存侥幸!未虑胜,先虑败,才是万全之策。那时如果耶律洪基不管云州,而是发倾国之兵南下攻河北,难道从西北调兵来回防?千里之地,数十日可达,开封危矣!”
文彦博道:“此事不必多谈,未灭党项之前,不可与契丹交恶。契丹大国,幅员数万里,带甲过百万,绝非常项可比。只有灭了党项之后,倾全国之兵,才可与其争一时短长。”
欧阳修见其他大臣都不支持自己,只好闭口不说。自从杜中宵加职天章阁侍讲,在天章阁里讲过了几次课,欧阳修次次参加,见识已非以前可比。杜中宵说的不错,契丹两帝并立,正是好时机。以前他们打的时候,宋朝如果插手,压力下可能迅速分出胜负。现在到了将要分胜负的时候,再不插手着实就可惜了。争帝换败,耶律重元面对什么果应该清楚。宋朝救他,交出云州很有可能。
杜中宵暗叹了一口气,狄青这一次拖延,耗费的不只是钱粮,还耗费了对付契丹的一次机会。
第63章文臣论兵
回到御史台,杜中宵召郭申锡、梁蒨等御史官员到自己官厅,对他们道:“这几日,前方狄太尉出天都山,兵临鸣沙县。朝中官员,多怪其进军缓慢,贻误战机,你们也有人上章弹劾。现在非常之时,将帅领兵多怕后方被人议论,惹人猜忌。一个不好,就会出现意想不到之事。要议论,等战后再议,朝廷没有可能换人,就不要争论不休。这些日子,不要对此事上章。”
侍御史吴中复道:“中丞难道是要干预我们上章?御史上章,并不需上官同意。”
杜中宵道:“官员有错,或朝廷施政有偏差,你们上章,自然可以,我也无权过问。但前线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交章弹劾,又想达到什么目的?上章无益,那就先停下来不要上了!不要让朝廷为了这件事情,因为你们上章,徒耗精力。”
郭申锡道:“中丞,可是有官员嫌我们上章碍事?”
杜中宵道:“当然不是。如果有其他官员干预御史台事务,我岂会坐视不理!现在前线的情势错综复杂,没有必要多说。作战时要心平气静,不要让前线的将领焦虑。”
见杜中宵态度坚决,其他官员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杜中宵自己长时间为边帅,战绩辉煌,对于战事明白得多。这些御史,对于军事不熟,许多时候是人云亦云。
吩咐完几位官员,杜中宵看已是午后,便换了便服,准备回家。正在这时,一个士卒进来,对杜中宵道:“中丞,欧阳内翰和王内翰,约了几位官员到樊楼饮酒耍子。派小的来,中丞若有空,一起同去。”
杜中宵回京城已近半年,与欧阳修等人饮过几次酒,回家没事,便就答应下来。又在御门里处理了一会案牍,看天近傍晚,才出了御史台,向樊楼而去。
杜中宵第一次到这里,小厮便就根据官服,知道自己是谁。来过几次,这里的小厮等人早就记得清楚。一见到来了,一个小厮迎上来,道:“中丞可算来了。几位相公早已经到了,在里面坐等!”
说完,引着杜中宵,到了后院的一个小阁子。
见到杜中宵进来,几个已经到了的官员急忙起身,拱手行礼。
见礼毕,让杜中宵在上首坐了,欧阳修道:“今日天色阴沉,都说晚上要有大雪。左右无事,我们便出来饮一杯酒。中丞来京城不久,独自在家没有事情,便一起叫来。”
杜中宵谢了,小厮上酒,与众人一起饮了杯酒。
今天除了欧阳修和王珪外,还有知谏院范镇、知制诰刘敞。除了刘敞杜中宵不熟,其余都是熟人。
刘敞是庆历六年进士,因为翰林学士王尧臣为编排官,而刘敞是王尧臣表弟,避嫌由状元降为了第二名。此时与当年的状元贾黯一起,在朝为知制诰。在座的人除了杜中宵,都是进士高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