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对富弼道:“这里就荒凉得紧了,连放牧都不容易。除了车站,数百里路不见人家。将来仗打完了,这里也不适合人住,想营田都无从营起。”
富弼道:“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带虽然地势平坦,却没有村镇,没有部落。如果不是铁路,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去西域的铁路,其实还是走南线去的好。只是党项未平,无法修建。”
杜中宵道:“如果走南路,就可惜了居延。那里正好位于河州到伊州的中间,水草丰美,没有铁路连接就成了死地。从中原到西域通了铁路,人口必然向铁路两边聚集,不再像从前一样了。”
富弼道:“节帅说的也是。居延不但是东西要道,还是河西数郡到塞外去的路口,只是因为党项封了商路,才衰落下来。有了铁路之后,必然繁华。”
这一段路极不好走,火车的速度较慢,直走了两天两夜,才到居延。火车停稳,杜中宵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这一路着实是长,非在居延歇两天,才能接着到伊州。此时大军还未集齐,在这里等两天也是对的。十万大军到伊州,不知高昌人会怎么看待。”
张岊笑道:“兵马已经到了,他们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伊州来的消息,赵将军已经命人重占了鬼谷口避风驿,派驻了兵马,高昌那里却依然没有动静。”
富弼听了不由摇头:“这些边疆小国,真是不知想的什么。朝廷大军已到,要么打,赶快点集兵马起来。要么和,即时派使节前来。结果也不打也不和,就这么白白耗着!”
杜中宵笑道:“副使,以前作战,最多一两万人,几百里就要走上近月时间。西域那里,地方广大人口稀少,大军作战想因粮于敌也做不到。以高昌的实力,等上几年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没想到,现在有了铁路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下了火车,居延的守将等在外面,急忙上前相迎。
杜中宵道:“经略使司还是留在车上,人员过来轮值即可。我们住到岸上去,好好休息一番,两天之后,大军向西行进。给赵滋书信,让他在伊州等待。”
张岊应诺,自去安排,杜中宵随着居延守将一起,进了居延城。
此时河州到居延的铁路,并没有向民间开放,运的全是军队,军站这里极其忙碌。李复圭先期到了这里,安排一切。河曲路经略副使张昇,则在铁路开通后,带人到伊州去了。
十万大军,分布在绵延四千余里的铁路线上,几个重点地区,显得特别密集。由于没有威胁,赵滋所部留在居延的人很少,现在换成了张岊的部队。
上次营田厢军由随州到河曲路,依靠的是地方铁路运送,坐在闷罐上一路行进。这次不同,整条铁路都是经略司资产,运输格外忙碌。不同的军队,带着各种武器,依次在车站集结。
杜中宵和富弼看了一会,道:“此次进西域,没有带着重炮,想想还有些可惜。如果有重炮,西域的城池有什么用处?重炮轰上几轮,城墙就该垮了。没有重炮,攻城就要费些力气。”
富弼道:“节帅何必为这种事情担心?回鹘本是大漠游牧,不善攻城,同样不善守城。只要在野外打败了他们,他们还能够守住城池吗?看契丹作战,学着我们铸了炮,也只是城内城外两军对射,再没有别的办法。儒州打了将近一年,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现在还在拼命铸炮呢!”
杜中宵笑道:“枪炮虽然凶器,最重要的是看怎么用。现在的河曲路三军,整训两年,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当年的营田厢军是初次在战场上这样作战,其余军队不知底细,出人意料地取得重大战果。现在的军队数量是当时三四倍,敌人又不凶恶,不知效果如何。”
富弼道:“伊州传回来的消息,高昌只知道朝廷军队打败了契丹和党项,到底怎么作战,却并不知道。听说我们用枪用炮,却不知道枪炮什么样子,怎么作战,想来强不到哪里去。”
杜中宵道:“他们如果跟当年白马监军司一样,这仗还有什么难处?我们十万大军,对战高昌三五万人,完全可以聚而歼之吗。”
张岊道:“高昌就只有三五万人,战力也是一般。党项占领沙州的时候,就曾进攻高昌,高昌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要不是路途遥远,进攻不易,说不定现在党项已入西域呢。”
杜中宵笑道:“如果是那个样子,高昌献了居延求和,现在我们还不好做呢。进攻党项,还是要从秦凤路,大军沿铁路集中到镇戎军,直接攻灵州才好。从其队地方进攻,打不到党项要害。”
富弼听了道:“是啊,党项大国,纵横数千里,不打要害,终是长久。”
党项不能稳定占领西域还有一个原因,到了伊州,已经没有党项人口了。党项向西的极限,就是瓜州和沙州,再向西,就是劳师远征,得不到任何支持。以党项国力,这种地方不如放弃。
宋朝比党项强的地方,就是有稳定的中原做后盾,只要军事支持,可以一直向西扩张。中原庞大的人力物力,只要国力能转化为军力,这个时代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第160章新生活
杜中宵走出车外,伸开手臂呼了口气,觉得分香甜。在居延睡了一夜,休息一天,浑身的疲惫劲儿终于去了。这个年代的火车颠簸得厉害,路又不好,白天坐不稳,晚上睡不着,连坐几天的车,真是跟受刑一样。河州到伊州的火车,由于修得过快,质量一般,速度也比其他铁路慢了许多,最重要是有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铁路工人,从一边走过,看见杜中宵,急忙行礼。
杜中宵把人叫住,道:“你认识我么?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里做事?”
那人道:“小的丁效忠,本是灵州的农户,后来被掠为奴,卖入党项征为辅兵。顺化渡一战,小的被俘,这两年一直在修路。到伊州之后,修跟的被放为良人,小的就到这里做事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自己曾经到过党项的战俘营几次,这人因此记住,也不稀奇。
这是年代的军人,没有什么民族概念,被征了就当兵,被俘之后就听从安排,做什么都不稀奇。杜中宵也是看了这样的特点,才放心从战俘中挑选护路养路的人才。
宋朝是北宋灭亡之后,才兴起民族主义,一个原因就是读书人多了。反而不提倡读书的军队,两宋之交后,民族主义情绪并不严重。打的顺时猛冲猛打,打不动了,就各种办法逃避。